梁矜上抬头看他一眼。 她这一路上回来,一直都靠在他身上,几次把脸和额头和他贴在一起。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应该察觉出来,她在发烧。 这商遇城不知道是真的没这概念,还是色欲气熏心,今晚不达目的不罢休。 哪怕她生病,他也要把刚才中途打断的事继续做完。 梁矜上低低说道:“我累了,只想睡觉。” “去我那儿一样睡。”商遇城示意她开门,“你进去拿点换洗衣物。” 去他那里,就不知道是她睡觉,还是被睡了。 “商遇城,我们已经分手了。刚刚在酒吧的事,是你更过分还是我更过分,不必分辨,总之道歉的人是我,你不吃亏的。以你的条件,喊一声,大概今晚酒店的T子都能脱销,就别做强人所难的事了吧?” 梁矜上难掩内心的失望,其实有些话不必说得这么直接和扫兴,成年男女兴致来了,互相配合一次也没什么。 但她在发烧。 商遇城刚刚在厕所已经够不尊重人了,就当是她自不量力敢给他“戴绿帽”还提分手的惩罚。 可是,如果她生病他还只记着那点低俗欲望的话,她只会庆幸,这手分得实在太对了。 商遇城淡凉着一张脸,无声地看她。 梁矜上实在是烧得站都站不住了,避开他的目光,刷卡进门,直接当着商遇城的面,“砰”,把门关上了。 第133章 跌打 梁矜上知道自己需要洗个澡再睡。 别说她一身酒吧沾回来的烟味和酒味,光她自己身上出过的汗。 不洗个澡也绝对睡不舒服。 她原本想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就起来洗漱。 但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脚踝的肿痛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发烧却带来了极大的不适感。 烧灼、骨头痛、畏寒。 她实在是嫌弃身上的衣服太破太脏,把自己脱个干净,囫囵裹到被子里,才勉强御寒。 还能发发汗。 以前发烧,她也都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发汗,从来不敢拿这点小病去打扰梁母。 再小一点的时候,那零星几次发烧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反倒是不敢奢望的幸福。 一旦她生病发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不用上学,父母百依百顺。 打完吊针也不肯撕掉手背上的胶带,这样还能再讨怜卖娇一番。 她这样迷迷糊糊地蜷在床上,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睡了很久。 但其实才过了半个小时。 实在是倦得厉害,她根本懒得起来开门。 再说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找她? 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人,商遇城。 但她刚刚都把门“拍”他脸上了,以商遇城那高冷性子,怎么可能再主动贴上来? 于是梁矜上心安理得地“装死”。 但门铃声响过一阵后,刚停下,她的手机就吵了起来。 偏偏手机还被她扔在茶几上,不起床压根拿不到。 梁矜上痛苦地呻吟一声,而后还是认命地爬起来。 摸一条睡裙穿上,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路过茶几先瞥一眼手机,不作二想,果然是她猜的那个人。 快三十岁的男人了,他怎么这么有精力? 明明距离他们上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 何至于让商大总裁这么屈尊降贵地来纠缠她? 梁矜上透过猫眼望出去,商遇城正站在门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像是受到感应一般,投向了猫眼处。 尽管知道他是看不到自己的,但梁矜上还是有一种他们在对视的错觉。 商遇城:“开门。” 梁矜上看他情绪还算稳定,也不想在生病的时候跟他再起冲突,便顺从地打开了门。 她开了门,向后退一点,沙着嗓子问他,“你有什么事?” 商遇城没有露出她想象中兽谷欠汹汹的模样,而是云淡风轻地说道:“给你送药。” 梁矜上心下一动,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说实话,如果商遇不是城刚才先做了那些减分的事,而是直接来送药,她不会有什么触动。 但偏偏他无意中先抑后扬的行为,加上她病中脆弱,所以就连送药这么小的事,都让她有点感动。 她抿了抿唇,朝商遇城摊手,示意他把药给自己。 商遇城:“你自己能擦药么?” 梁矜上一个“能”在刚到舌尖,商遇城就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商遇城把门带上了。 既然他都进来了,梁矜上也不好把他赶出去。 他都知道过来给她送药了,说明良心未泯。 总之,她暂且相信他不会有什么畜生行为。 她的房间就那么大,几步走到床边的距离,商遇城却看不惯她一瘸一拐的,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然而,她想错了。 商遇城没有把她抱到床边,而是直接朝浴室走去。 “商遇城……” “你没洗澡。”商遇城直言不讳,“我怎么给你擦药?” ……他一定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才这么说的。 作为一个女人,被异性嫌弃身上有味道,不管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总之是一件下不来台的事。 如果商遇城对她有一点喜欢,也不至于这么嫌弃吧?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商遇城把她送到淋浴间,退出来,环胸看着她,“不然呢?” 是她自作多情了! 被商遇城这么一通嫌弃,她不但洗了澡,还把头洗了,耗费了不少时间。 走出去的时候,商遇城都睡着了。 他抬起上半身,被吵醒后带着点性感的鼻音,“这么久?” 对啊,这么久! 梁矜上也很后悔,自己把药接过来,该吃的吃,该擦的擦,这会儿说不定烧都退了! 不至于洗了半天澡,感觉体温又升高了,头重脚轻的,走到床边都打晃。 商遇城坐起来,从那个药店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跌打药。 “坐过来。” 梁矜上把肿得老高的脚踝伸过去。 商遇城控制不好力道,动作也不算体贴,梁矜上本来就发烧耐不得痛,他这样大力地揉她的伤处,她忍不住发出几声呻吟。 商遇城的动作顿住了,抬眼来寻她的眼睛,淡嘲道:“都分手了……还招我?” 梁矜上很冤枉。 但她的脚正踩在他的大腿上,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的力度。 都不敢看他其他方面的状态。 为了防止再招惹到他,之后就算再疼她也只一味地咬着下唇。 只有喉间低微的呜咽和变重的呼吸声。 她以为自己已经控制得很好。 但对于商遇城来说,她发出的这点声响,恰恰跟在某些时候不肯出声时,那点情难自抑的动静没区别。 他揉着脚腕的力度逐渐变了,梁矜上想收回脚,却被他捏得紧紧的。 梁矜上不动了,只用谴责的眼神看他。 商遇城却状似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上还沾了跌打药,便直接用额头来碰梁矜上的额头,“你发烧了?” 梁矜上:“……” “你不是来给我送药的吗?”她问出这句话以后才意识到不对,他不会一直没察觉到自己发烧了吧?! 所以只是来送跌打药的? 她不相信,直接去翻商遇城提过来的那个袋子。 除了跌打药之外,倒确实还有一个盒子。 但那TM的是…… 还是不能太把他当人。 就算她没发烧,只是崴了脚,她刚刚在房间外都已经那么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他了。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带着工具上门来寻求“犯罪”? 梁矜上切齿,“商遇城,我在你那儿就没别的用处了,是吗?” 第134章 昼夜 商遇城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拿手机给小王打电话,“再跑一趟,买点退烧药过来。” 他这个“再”字提醒到梁矜上,“……你不要告诉我,连这个也是小王买的!” 商遇城挑了挑眉,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梁矜上绝望地闭眼。 就这么说吧,刚刚商遇城在前台要东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他“没羞没臊”的todolist(待办事项)。 除了小王。 看来商大总裁还不满意,现在把这个“几乎”也排除掉了。 梁矜上气虚地问道:“你不是向前台要过了吗?” 他是故意的吧! 商遇城不紧不慢地把她塞进被子,掖好,“在你房里也放一盒。” 梁矜上几乎要炸毛,“我说了,我跟你已经分……” 商遇城把那个小方盒子扔在被子上,不咸不淡道:“你可以继续说。我会能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们的关系。” 梁矜上气得头更晕了。 她本来只是发烧,被商遇城这一通不怀好意的送药,先是洗澡洗成重度高烧,现在他还要语言刺激,别把她血管气炸了! 梁矜上狠狠闭上眼睛。 这一闭眼,没等到小王把药送过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商遇城把她推醒,“先把药吃了。” “商遇城,我发烧了!发烧了!就想睡一会儿!”梁矜上是真的委屈,“你如果诚心送药,就不该这么一趟一趟地折腾我!” 商遇城锁眉。 这事算他失察,但刚刚在酒吧也好,在车上也好,这个女人挨他挨得那么紧。 直接把他的体表温度也催上去了。 他的心思又在别的上面,所以疏忽了。 看她烧得哪儿哪儿都是红的粉的,商遇城难得闭嘴认怂一次,没再刺激她。 梁矜上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被商遇城搂进怀里的时候,连原本总嫌弃他偏热的身体,靠着都比她要凉一些。 这情况,不吃药绝对降不下去。 所以她气归气,还是很识时务地就着商遇城的手,把药吃了。 吃完药,商遇城把她塞回被子里,而后自己也一掀被子躺了进来。 梁矜上再困,刚被人吵醒也没那么快入睡。 感觉到商遇城从后面贴上来,她嫌弃地扭了扭,“你回你自己房间去。” 商遇城在她耳边嗤了一声,“过河拆桥。” 她总拆他的桥,都拆顺手了。 梁矜上毫无心理负担,“你也不是真心来帮我的,你意图不轨。” “我怎么不是真心的?”商遇城把人翻动一下,朝向自己的方向,继续搂紧,“我的药喂狗吃了?” 梁矜上滚烫的脸贴在商遇城的颈窝,这样便于他及时收到她体温的反馈。 但他自己也像抱着个火炉一样。 男人本就不耐热,商遇城平时睡觉都把温度打得很低。 梁矜上的体温迟迟下不去,要命的是还这么软,商遇城出了几次汗。 推开她想去冲个凉。 刚抬起上半身,原本昏昏欲睡的梁矜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按住商遇城,将他压回了床上。 商遇城垂眼看她,“舍不得我?” 梁矜上气若游丝,“商遇城,你要去拿什么?” 不是她多疑,主要是两个人贴得这么近,商遇城什么状态她就算发烧也分辨得很清楚。 看他这么一动,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他要有所行动。 商遇城气极反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就她这烧到这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他能尽什么兴? 梁矜上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他了。 当然也仅是这一次。 毕竟他是带了东西来的,早就暴露了他龌龊的目的。 “连发烧的人都不放过。我就没把你当人。” 对此,商遇城有话说。 “你今晚发烧,明早可不一定了。” 梁矜上过热的脑子反应慢半拍,过一会儿才震惊道:“明早就算退烧了,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梁矜上用力地推他,商遇城松了松劲,放任她拉开两人的距离。 “请问商先生。”梁矜上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你做别的事,有这么争分夺秒、不分昼夜的么?” 冷空气钻进两个人分开的缝隙里,商遇城的身体稍微舒服了点。 但他很快又靠了过去,将人重新拢回怀里。 怕她受凉。 其实他不动,梁矜上下一秒也会主动地靠回来。 刚才的冷气对商遇城来说是夏天的冰可乐,那么对她来说就是冬天的西北风。 她好冷。 梁矜上悄悄地动了动,把自己嵌得更深一点,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没有引人察觉。 黑暗中,商遇城淡淡地勾了勾唇,将她的脑袋摆了摆,睡得更舒服些。 …… 梁矜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天快亮的时候。 她出了身汗,身上黏黏的,但是烧是暂时退下去了。 商遇城躺在她不远的地方,呼吸平稳,显然是熟睡的样子。 照顾发烧的病人,自己能睡得这么熟? 是有多不上心? 梁矜上扯了扯嘴角。 原本想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澡,这下也没顾忌了。 开行李箱拿衣服,跛着脚跳来跳去,开门关门,那动静,说是正常音量,但她自己心里清楚,有几分是带着气的。 商遇城自然不可能睡下去。 他从床上坐起来,眼眸半眯,沉着嗓子,“梁矜上。” 透露出十分不悦的情绪。 梁矜上当没听见,刚跳到浴室里,发现淋浴间的地上墙上都很湿。 像是有人刚洗过澡一样。 浴室门口传来商遇城走路的动静,他当然知道浴室的地板是湿的。 因为他干熬了一整夜,等她退了烧才去冲的冷水澡! 结果刚睡过去,这个该死的女人就开始扰人清梦。 商遇城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不凉不热地看着梁矜上跳来跳去。 这个女人是嫌自己烧退得太快所以要再洗个澡,还是嫌自己还有一只脚是好的,想再摔一跤? “梁矜上,出来。”商遇城冷言令道。 梁矜上心里对她还存着气,“我出了汗不舒服,要洗澡。” 如果只是要洗澡,不用闹出这么大动静。 商遇城黑着脸,语气很冲,“我看你是催我对你不舍昼夜吧?” 第135章 藏馆 梁矜上坚持要洗澡,今天是出差公干的最后一天,她待会儿还有工作。 商遇城开恩给了她三分钟,她匆匆冲了个澡。 洗完澡,才五点多,她只好换上一套干燥的睡衣,重新躺回去。 她刚开始还担心商遇城要践行刚才的威胁。 但商遇城昨天坐了一天的车,晚上又熬了一晚,人虽然被吵醒了,但兴致并没有醒来。 所以只是长臂一卷,搂着梁矜上一起回笼。 以梁矜上对他的了解,商遇城的精力很好,一般睡过两三个小时就不至于这么倦怠。 她觉得自己可能又冤枉他了。 不管怎么样,他是为照顾自己而牺牲了睡眠。 她良心发现,真诚建议道:“你别挨着我了,待会儿我要起床去工作,一动你又该醒了。” 商遇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但抱着她的动作却没有放开。 过一会儿才闲聊似的问了一句,“明天回锦城?” “不回。”梁矜上顿了顿,“后天正好是周末,想再待两天。玩玩。” 商遇城不置可否,闭上眼睛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梁矜上被抱得很舒服,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商遇城叫他起床的。 梁矜上看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扣手表,疑惑道:“你有事要出去?” 不是她自作多情,可是商遇城这次会追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抓她? 商遇城随口“嗯”了一声,顿了顿道:“晚上一起吃饭。” 也就是说,他一整个白天都有事。 梁矜上奇怪道:“你不回锦城吗?” “陪你在这里玩两天。”商遇城淡淡道。 他是老板,当然可以这么随心所欲。 但他刚刚出了一趟差,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星城。 她总觉得以商遇城的性格,不像是会毫无计划地扔下一堆公务,只是陪着她出游的。 不过梁矜上没多问。 她站在镜子前,给自己化妆。 她仗着皮肤好,唇红齿白,平时很少化妆。 今天是发烧初愈,气色太苍白了,还是扫一层淡妆比较好。 打好底,她正准备抹口红,商遇城却忽然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她这才意识到,商遇城一直倚在旁边,静静地看她化妆。 他们之间挺少这样清浅不带情谷欠色彩的吻。 但比起那种X暗示强烈的深吻,女人更容易被这种返璞归真的“吻”所打动。 梁矜上耳后一热。 原本打算扫一层腮红,现在也不必了。 …… 下午,完成了工作的其他同事先飞回锦城。 梁矜上一个人落了单,站在夕阳里,稍稍寂寥了一会儿。 星城。 她想在这里多留两天,也不是毫无目的地玩。 袁熙昨天说,星城是她的第二故乡。 而对梁矜上来说,这里就算够不上第二故乡,也是她留下很多记忆的地方。 方信鸥功成名就、最辉煌的那几年,曾经激流勇退,从高薪的青城建筑公司离开,来星城当了几年客座教授。 那时,她常常在假期的时候,跟随妈妈一起来星城,一家人团聚。 梁矜上循着记忆来到了星城大学。 学校进不去,她就在周边逛了逛。 忽然看到了一栋装修很有特色的小洋楼。 她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家私人收藏馆。 梁矜上好奇心起,就走了进去。 果然是收藏馆,陈列的橱窗里收了不少东西,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有个单独的橱窗里陈列着一本薄薄的速写本,吸引了梁矜上的注意。 等她看清楚署名后,原本平淡寥落的目光,倏地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那本速写本的封面上,明晃晃的写着“方信鸥”! 是她爸爸的速写本,居然被收藏在这里! 梁矜上趴在玻璃上,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去。 “有兴趣?” 一道平淡的男声传来。 梁矜上回头,看到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走了过来。 说他年轻,身上穿的是一身布料质地都上乘的唐装,说他年纪大,他又姿态英俊笔挺,眼神澄亮。 梁矜上问他:“先生你好,这本速写本,可以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吗?” 男人语气傲慢,“你去博物馆,也会要求人家把粉彩牡丹纹瓶拿出来给你把玩把玩吗?” 梁矜上失语。 只是一本速写本而已。 虽然她是方信鸥的女儿兼忠实的崇拜者,但她也不觉得他的速写本能跟古董的价值比肩吧? “我就看看……”梁矜上放软声音祈求道,“不会破坏它的。” 只要她想,用那张脸扮扮可怜,一向无往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