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机一点也不会看场合,过来恭喜我:「姐姐!你真厉害!居然考过沈瑞了,咱们回家好好庆祝一下!」 我和郁厌同时看向了我的傻弟弟,他傻乐着,仿佛他考了第一名一样。 算了。 让他独自明媚吧。 我缓和了一下脸色:「谢谢,晚上回去让华叔多加两个菜。」 华天机见我不板着脸,立刻扯了个椅子坐过来,压低了声音和我说悄悄话:「姐,你是故意的吧?真解气!」 他说什么玩意呢? 「什么?」 他一脸狐疑:「你忘了?沈瑞他爸的规矩,他只要是没考过你,或者输给你就会挨打。」 我沉默了。 原著中并没有写过这些配角的人生,我对这些全然无知。 「你真忘了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针对他呢。」华天机更加震惊,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我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大呼小叫什么?我没时间在乎别人的事情,我学习的原因只能是我想学习。」 华天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满脸崇拜地看着我:「姐,你变得好酷。」 「我没变。」我矢口否认,「别犯蠢惹我。」 他挨了骂,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身后的郁厌微微垂着头,神色淡漠,不过能看出来他在用力地攥着笔,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我随口问道。 他顿了下,声音很低,很是自责:「大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确实。」我坦荡地点点头,「你很优秀,强大到让人嫉妒,所以,我有一点点生气吧。」 他长睫遮住了漆黑的眸子,在眼下拓出一小块阴影,明明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仍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怎么搞的?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啊? 「优秀到让别人嫉妒的地步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吗?开心点,你在意我生不生气干什么?我生气是我自己的问题,每个人都要解决自己的问题,你同样也该如此。」 郁厌的头埋得更深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可怜的小白花。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一拍他的桌子:「抬头,看着我。」 郁厌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我轻飘飘给他一个原谅你了的眼神,颔首说道:「既然你很愧疚,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每晚都给我补习。」 他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却又说道:「没教好你怎么办?」 他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不像是一个问句。 像是在说:如果我没教好你,你还会这样对我吗?会责罚我还是原谅我?你的态度是什么? 结合他的人生来看,他现在处于黑化前的讨好阶段。 这个阶段有人对他好,带给他温暖,他就会无法自拔地回报给对方,拼命示好,反复确认对方对自己的好会不会变,在对方回应后再陷入卑微的爱之中。 这算是一种病。 这种病我统称为偏执男主综合征。 他以为被人拯救,其实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不安与病态隐藏在爱的躯壳之下。 我不是女主,我没必要让他确定我的态度,也不渴望他爱上我。 但我同时是一个好人,一个并不纯粹的好人。 我怜悯他。 我瞧着他的眼睛,那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还算年少,尚且清澈。 我看了看我的卷子上的错题,云淡风轻地回避了问题:「那就说明我们都不是聪明人,你不是好老师,我不是好学生。」 「都需要惩罚。」 —— 华玄机变了一个人。 郁厌确信无疑。 躯壳相同,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郁厌虽然只见过华玄机一面,但是之前有过了解。 华家大小姐是个绣花枕头,且从出生便异于常人地蛮横。 他很了解这种人,和他一样,是个天生坏种。 但现在华玄机身体里的这位,她将嚣张跋扈理解成了娇蛮,面对他时傲娇地抬起下巴,纤细白嫩的脖颈如脂玉一般,想让人扼住她的喉咙,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他是一个病人。 并不需要救赎。 他需要惩罚。 她的手掌落在他脸上时,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燃起了浓烈的兴趣。 华玄机变了一个人。 一个很有趣的人顶替了华玄机,成为了新的大小姐。 为了增加一些乐趣,他不介意扮演一只乖巧的狗。 只是事情走向逐渐失控,娇贵又不失锋芒的大小姐为他挥舞着拳头,张扬又明媚地朝他扬起了下巴,眼神却平和温暖地注视着他,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郁厌莫名地想要臣服,如信徒一般从下往上地仰视着高贵的神女,然后再将她一寸寸地,完整地占有,随即摧毁。 于是他再次低下头,成为她身边最忠诚的狗,一点点换取她的信任。 假以时日,他会露出獠牙,粉碎她对他所有的信任。 那时,她崩溃的样子一定格外动人。 6. 和郁厌约好之后,他每晚都会给我补习。 华奶奶开始阻止他给我补习,但是看到我的成绩进步之后就允许了,只是让我们不许关门。 我开始疯狂刷题。 直到迎来下一次月考。 这次月考的题在我看来没有那么难了,有把握考一个倒数第五或者第六。 我把做完的题和答案记在草稿纸上,然后交了白卷。 不出意外,倒数第一。 华天机很意外,问我为什么交白卷。 我耸耸肩:「我不会。」 一旁的郁厌头也不抬地看书,自从得知我交白卷后一直寡言少语。 「华玄机,我有话要和你说。」一个多月没来骚扰我的沈瑞突然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径直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外走。 郁厌抬头,站起来定定地瞧着沈瑞:「放手。」 沈瑞冷笑一声,不屑地扬起了唇角:「狗杂种,少来管主子的事。」 我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闭上嘴,沈瑞,你有话就说。」 沈瑞还是笑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眸子里的怒气显而易见:「我要和你单独谈。」 我想了想:「找个活动室,郁厌你在外面等我。」 沈瑞自从进了活动室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他身上张狂恣睢的痞气褪去,带着不可言说的脆弱感,他俊美的五官泛着冷意,用发红的双眼盯着我,难掩眼眸中的偏执和恨意。 「为什么?」 他忽然低声问道。 「不为什么。」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还想说什么?」 他缓缓向前,将我逼到墙角,一拳砸在墙上:「华玄机,用不着你怜悯我,你又在我面前演什么戏码?」 我冷静地抬眼看他:「这是我最后一次怜悯你,你下次最好努力超过我,别让我一直可怜你,谦让你。」 他压抑着愤怒,自嘲地笑道:「原来一直都怜悯啊。」 猛然,他掐住我的喉咙,带着近乎癫狂的偏执:「华玄机,告诉我,你爱我。」 「郁厌!」我拼命挣脱,奋力喊了一声。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郁厌冲了过来。 郁厌一脚踹开沈瑞,及时地将四肢发软的我揽在怀里:「大小姐没事吧?」 沈瑞彻底失控,他抡起椅子狠狠砸了过来,郁厌抱着我躲闪不及,只得伸臂挡下了砸过来的椅子。 我缓了口气,凌厉地朝他吼道:「沈瑞,你发什么疯?」 被我一吼,他又安静了下来,朝我讥讽一笑:「我会让你变回来的。」 说罢,他重重踢开面前的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强装镇定。 「大小姐。」郁厌身上带着淡淡的皂香味,莫名让我安心不少,「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帮你解决他。」 我瞥他一眼:「你是想坐牢还是想被枪毙?」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也走出活动室:「走吧,回去上课。」 郁厌跟在我身后:「他威胁你的生命。」 「我知道。」我没有回到教室,而是去了校董办公室。 我以沈瑞对我实施暴力为由,让校董把沈瑞分到了另一个班,甚至限制他靠近我。 沈瑞搬走之前,朝我轻轻做了口型:「等我。」 我无视他。 这是一个神经病。 华玄机为了这个神经病自甘堕落,想让他免遭毒打。 我这次交白卷就是为了告诉沈瑞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不会再为他考倒数。 我能帮助华玄机再保护他一次,但也不能放弃我的目标。 沈瑞走后,我开始醉心学习,并且成功卷到了华天机,逼得他不得不好好学习。 小白花还是乖巧地给我补习,几乎整日与我形影不离。 一学期过去,我成绩排名提升了三十名。 假期第一天,郁厌准备搬出去,和我告别:「我母亲病危了,这些天我搬出去照顾母亲。」 我连连点头:「快去吧,需不需要帮助?我可以去帮忙。」 「不麻烦大小姐了。」郁厌眼尾嫣红,像是哭过。 我想了想,还是拿起外套和钱包,陪着他一起:「你帮了我很多,我至少应该过去看看。」 郁厌没有抗拒,只是点点头:「谢谢。」 我陪着他来到医院,只见一个瘦若枯骨的女人躺在病床上,离近一看,她的脸部凹陷,双眼紧闭,头发稀少,脸色蜡黄,被病魔折磨得不像样子。 「没吓到你吧?」郁厌帮他母亲掖了掖被子,「她病得很重,要准备后事了。」 这一学期我和郁厌关系好了不少,至少可以说是朋友了,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节哀,有什么需要的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郁厌忽然抬起头,极为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缓慢又清晰地问:「你不觉得她很恶心吗?她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是靠身体换取金钱的情妇,你不觉得她罪有应得,这是她应有的报应吗?为什么还要同情她?」 「我没有同情任何人。」 我毫不避讳地说道:「她是个小三,你是个私生子,但人分亲疏远近,你在我看来没做什么坏事,是我的朋友,那她也只是我朋友的母亲,我朋友要失去他的母亲了,别人有憎恨她的理由,我也有表达我善意的理由。」 说罢,我拍拍他的肩膀,表达我的安慰。 「……谢谢。」 —— 病房内。 郁厌把玩着打火机。 他为了行动方便搬出了华家,想了一个不太会引起怀疑的借口。 但大小姐非要和他一起来医院看看。 「郁哥,事情办好了。」他的手下敲敲病房门,站在门口恭敬道。 他在贫民窟已然结好了一张巨大的网,然而还不够。 这张网要能笼罩整个帝国才好。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黑色的刘海微微遮眼,任谁看都只是一个略阴沉点的少年,绝无可能联想到黑道帝王这样的身份,他恹恹地抬眼:「好,辛苦了。」 「你是谁?」一个清脆的声音略带惊讶地响起。 郁厌立刻收起了那副松散的神情,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略微紧张地看向门口,甚至忘了把手里的打火机收起来:「大小姐。」 赵炎看自己老板一眼,瞬间会意,吊儿郎当道:「你管我是谁?这家伙欠我钱,我来收账。」 「多少?」 郁厌看着门口的大小姐掏出了钱包,面无表情:「我替他还。」 赵炎随口编了个自己能想到的天文数字,想要吓住她,夸张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疤和嘴里的金牙都昭示着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一千万。」 大小姐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神色如常地将手中的黑卡递出去:「这卡里有一千万,走吧。」 这回轮到赵炎被吓到了,转头向郁厌递上了一个求助性的眼神。 郁厌低头。 「好……好嘞,我这就走。」赵炎硬着头皮往下演。 赵炎离开,病房内静得只能听见医疗机器发出的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