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萧颜才将药放下,见姜辞来了,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内室之中,只剩姜辞与皇上。 “皇爷爷。” 姜辞走上前,轻唤了一声。 躺在卧榻上的皇上白发苍苍,枯瘦如柴,俨然是大限将至。 听到姜辞的声音,皇上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 他已油尽灯枯,只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太子,泪眼婆娑:“朕的皇儿……” 皇上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抚着姜辞的脸。 很快,他认出眼前不是太子,而是皇孙女。 皇上垂下手,嘶声问:“朕交待的事,你可办妥了?” 姜辞一怔。 她知道皇上说的是杀顾青川一事,她无法回答。 见她不言,皇上顿时明白了,他叹声道:“我大魏国,怎么会出你这心慈手软之辈。” 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哀叹,让姜辞心如锥刺。 她含泪跪下,磕着头:“孙女有罪!” 皇上喘着粗气,似是在用最后的力气行动着。 他从被褥里拿出一块令牌,强塞进她手中。 “朕私下培养了数千死卫军,他们暗藏皇宫境内,若顾青川反叛,你即刻将其绞杀!” 第九章 毒誓 姜辞脸色霎时苍白一片,一字也说不出。 弥留之际,皇上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你难道要朕死不瞑目吗?” 姜辞红了眼,一遍遍重重地磕着响头。 看着这样的姜辞,皇上并未心软,他咬牙竭力说着:“朕……要你当着朕,和天下的面起誓,若你违背,当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殷红的血从额头划过眼角,姜辞怔怔地看着皇上,心底猛颤。 最终,她不忍他含恨而终,缓缓抬起手,起誓! “轰隆——!” 一声雷响,丝丝冰雨而至。 皇上听着姜辞起誓完,终归合上了双目,重重地倒在龙榻之上。 望着垂在榻边枯瘦的手,姜辞紧皱的瞳眸颤抖着。 强忍许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 她攥着令牌,踉跄起身,将额头的鲜血擦去,走出内室。 雨落雪中,寒意刺入每一寸的血肉中。 姜辞几番吞咽悲戚,低哑道:“皇上,薨了!” 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和嫔妃们齐齐跪倒,哭声连连。 伴随着冬雷轰鸣,宏大的丧龙钟被敲响。 姜辞踩着残雪,淋着雨一步步往外走。 她呆滞着脸,望着偌大的皇宫,不知何时是归期。 不过一刻时间,厮杀之声遍布宫中。 姜辞隐约察觉到将要发生何事,她紧攥着手中的令牌,微微颤着。 乾武大殿之下,顾青川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一众士兵。 姜辞孤身站在殿前,看着他和一众反叛的人,目光凄然。 永昌永昌……皇上说,给她赐的这个封号,是想她能够让魏国永世昌盛…… 可如今,她怕是做不到了。 顾青川见姜辞额间受伤,面色苍白如纸,心微微一紧。 然仍旧是冷着脸道:“臣接到宫中密报,皇太女弑君夺位,来人,将她抓起来!” 闻言,姜辞眼眸低垂,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撞上那死寂的眼神,顾青川不知为何,心底猛地一窒。 …… 庆隆二十七年,冬。 皇太女姜辞弑君夺位,被关押天牢。 三日后午时三刻,将于午门外处斩。 天牢。 姜辞坐在角落中,望着墙上一小扇窗,眸光黯淡。 她曾出生在天牢、自幼跟着养父在牢房长大,而如今临死前又回到了这里。 二十二年前。 她亲生父亲当朝太子,被人诬陷谋反,被至亲皇爷爷亲手了结! 而如今她又被同样扣上了谋反的罪名,给她扣上罪名的,是她的夫君! “提邢司大人。” 狱卒的声音将姜辞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着正一品官袍的顾青川走了过来。 姜辞眸色寂寥,她见证了顾青川穿素服俊美、穿县官官服高大挺拔,而如今,看着一身紫棠色赤金线长袍的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牢内,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顾青川看着姜辞苍白的脸,还有额间未愈的伤,终归先走上前。 他俯身,大手落在她伤处旁:“怎么弄的?” 姜辞不说话,只是睁着泛红的眼望着他。 顾青川依旧耐着性子,拿出药给她擦拭,轻声道:“你放心,三日后,本司会让人顶替于你。那时,皇太女已死,你还是本司的夫人。” 这般温柔的话却像一根长刺,刺进了姜辞的喉中。 第十章 刀落 大牢之外,寒风凛冽,冰冷的雨还在下。 丝丝凉风入骨,一刻后,姜辞看着顾青川熟悉的脸,哑声问道:“萧寒,我们回凉州去,好不好?” 闻言,顾青川擦药的动作一顿。 他收回手,淡淡道:“回凉州作何?如今本司执掌朝政,还有很多事要完成。” 姜辞心底一抽,眼中掠过几许痛意。 她垂眸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