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未苒觉得还是不敢从他嘴里听到答案,放下手又说:“你还是说说,当初你喜欢我什么吧。” 这时,顾明琅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当初爱上迟未苒,仿佛就是理所应当,说不出喜欢她身上哪里,只觉得哪里都喜欢。 良久,他看着迟未苒,哑声说:“喜欢你笑。” 当初看到她笑,他便开心,便觉幸福。 迟未苒听了,抱紧顾明琅,闷闷地说:“那我当初应该多笑笑的,这样可能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长了。” 顾明琅说不出话。 …… 又是几天过去,迟未苒翻着日历。 发现跟顾明琅在一起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 这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也是她女儿星星的忌日。 今天一早,顾明琅就消失不见了。 迟未苒没有疑惑,自从女儿死后,每到圣诞节,顾明琅都会离开自己。 她知道,顾明琅是恨自己没有照看好女儿,所以选择在这天消失。 迟未苒拿过手机给顾明琅发短信:“你答应陪我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你今天必须回来。” 发完,她走出去。 工作人员将酒店布置的很喜庆,迟未苒穿着单薄的素衣,看着四周明亮热闹的一切。 不自觉想起星星还在时,一家三口唐馨的时刻。 想着星星叫自己妈妈,眼底湿润一片。 她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她,除了女儿,她在这世上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迟未苒孤寂地回到房间,和以前一样准备了很多星星生前爱吃的食物。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她以为是顾明琅回来了,打开门,没想到外面站着的却是顾明琅的母亲。 迟未苒还没有回过神,许母一耳光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 随后破口大骂:“你是真不想我儿子好过了是不是?旅游、买东西,花的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对不对?” 许母一想到迟未苒发的朋友圈,就来气。 迟未苒嘴角被打得出了血,抬头看着许母,喊着:“妈……”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个只会花钱,不会下蛋的儿媳。”许母说着,就冲进房间。 当她看着桌上摆着孙女的遗像,还有一些吃的之后,不由嘲讽:“星星死了这么久,你做样子给谁看?” 说完,许母挥手将桌上的东西扫落。 遗像摔在地上,相框碎了一地。 迟未苒瞳孔一缩,慌忙去捡地上的照片,手被周围锋利的碎玻璃划伤,顿时鲜血如注。 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紧紧握着女儿的照片,红着眼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出去!” 许母对上迟未苒通红的眼,吓得一跳。 赶往走出房间。 门口这时汇聚不少看热闹的人,许母见状当着他们的面哀嚎:“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媳,她当初把我孙女一个人丢在家里,被车撞死了,现在还欺负我一个老人……” 迟未苒听着门口颠倒是非的话,只低头看着照片,一个字也没说。 同样的话,她听了整整六年,所有人都说她不负责任,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说她活该…… 可明明那天,顾明琅也在家…… 许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迟未苒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手机屏幕亮起。 她下意识以为是顾明琅,拿起电话,接听。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珩年现在在我这里,你不要拿女儿的事威胁他,他本来就很痛苦,来我这里倾诉,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戳他的心?” 迟未苒听着这些话,看着满地狼藉,再看向怀里女儿的照片,整个人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顾明琅有地方倾诉,可她没有啊…… 晚上。 顾明琅回来的时候,迟未苒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好了。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顾明琅还是注意到了她脸上残留的指印和手上的划痕,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迟未苒看到他的手碰过来,第一次躲开了。 她不喜欢顾明琅碰过别的女人之后碰自己。 顾明琅的手愣在半空,不敢置信。 迟未苒抬头看着他,一张脸苍白之极:“六年前的圣诞节,你不是待在家吗?星星怎么会跑出庭院的?” 这句话,六年前她问过顾明琅,当时他没有回答。 这次,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顾明琅又沉默了。 迟未苒心里发凉,含泪看着他:“又要沉默吗?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星星,她也是你女儿,你也有照许她的义务,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顾明琅喉咙像是被刀割一般,说不出话。 迟未苒再也忍不住委屈,抓着顾明琅的衣服,第一次在女儿的忌日里歇斯底里:“是不是只要孩子出事,就是当妈的错?” 迟未苒泪流满面,把六年来所有的委屈尽数说出来。 “你不开心,你悲伤,你痛苦,你可以找你的小情人倾诉,可我呢?我没了爸妈,没了女儿,现在我丈夫还不要我,我找谁?” 六年来,顾明琅第一次看迟未苒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里狠狠抽痛,他想说,当天是他丢下孩子选择了工作,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明琅这才发现,原来自私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他让所有人觉得女儿是因为迟未苒的疏忽害死的,让她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委屈和指责。 良久,他伸手将迟未苒抱在怀中,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迟未苒眼泪止不住的掉落,这三个字,她等了六年。 不需要顾明琅说明那天晚上,他去做了什么,迟未苒心里已经明白。 她慢慢安定下来,双眼无神的看着顾明琅身后,哑着嗓子说:“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爱我,是因为星星的事,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不爱一个人了,没有任何原因。” 顾明琅心里莫名很不舒服,眼尾发红,低头吻着迟未苒的发丝。 大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明明是最平常的夫妻动作,这一次,他却做的异常生疏。 他才发现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对迟未苒了。 这天晚上。 两个人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着。 顾明琅的手机一直在响,两人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不过顾明琅一直没有接。 第二天一早。 顾明琅先醒,他拿过手机把郑雨柔的电话设置成了静音,然后低头吻了迟未苒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 随后,他起身去准备早餐。 迟未苒起来,就见顾明琅坐在餐桌旁,等着自己。 她走过去,一眼就看到顾明琅重新买了一个相框,把星星的照片框起来,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 顾明琅看着她,唐声道:“星星其实一直都陪着我们。” 迟未苒眼底酸涩,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过得很平静。 一月之期马上要到了,迟未苒看着女儿星星的照片,回想这十二年的一切,忽然觉得很恍惚。 她小心翼翼将照片放进了行李箱中,而后又从最底层拿出了那封离婚协议。 默默地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12月31日,最后一天。 吃完早餐。 两人要去往最后一个旅游地,险峰山大峡谷。 路上,迟未苒握着顾明琅的手。 顾明琅自然扣紧了她的手,还打开了她最喜欢的音乐。 没过多久,两人便登上了峡谷。 迟未苒远远就看着这里新设了蹦极台。 她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对顾明琅说:“听人说这辈子一定要和最爱的人蹦一次极,你陪我去好吗?” “好。” 顾明琅没有半丝犹豫。 两人上到蹦极台,顾明琅准备把手机放到一旁,这时就看到一条短信发进来。 “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自杀给你看。” 是郑雨柔发来的。 顾明琅蹙眉,转头看向迟未苒:“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迟未苒知道他要打给谁,最后一天了,他们肯定等不及,迫不及待想要在一起。 看着顾明琅远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都能挽回他了。 峡谷的风呼啸而来,她低头看着身下万丈峡谷,眼睛有些酸涩,忽然觉得一切坚持都没了任何意义。 另一边。 顾明琅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看向迟未苒的方向。 等电话接通后,直接说:“你不要再打来,我们结束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一步步朝着迟未苒走去。 望着不远处相处了快半生的人,回想着这一个月的相处,顾明琅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她。 也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荒唐,有多自私。 自从女儿离开后,他将所有的错都归咎给了迟未苒,从未考虑过她也是受害人。 顾明琅回想起十二年前对迟未苒的许诺,要爱彼此到生命的尽头,可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离迟未苒越近,他越愧疚。 原来他不是不爱迟未苒,只是忘了该怎么去爱。 他也忘了该怎么做好一个丈夫和父亲,这次,他想要给年少轻狂的自己一个悔过的机会。 这段路走了很久,顾明琅才来到迟未苒的面前。 迟未苒朝着他伸出手:“最后抱抱我吧。” 顾明琅这一次习惯性抱住她,大掌将她的头扣到胸口。 迟未苒靠着他宽阔的胸膛,鼻尖有些酸涩,她贪恋的停留了片刻,而后轻轻地说:“我接受你不爱我的事实,你不用陪我跳了。” 说完,迟未苒松开了手,独自一人走到了跳台上。 顾明琅嘴唇动了动,想说我还爱你,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等迟未苒上来之后再郑重的说。 于是开口:“等你上来,我们谈谈。” 站台之上,大风肆虐地吹着迟未苒的头发。 工作人员检查好安全装置,扣好安全绳,示意迟未苒:“可以跳了。” 迟未苒背着峡谷,笑看着顾明琅,张口无声的说:“我爱你。”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啪”的一声,解开了身前的安全扣,往后倒去…… 四周顿时尖叫声大起。 顾明琅怔在原地,看着空荡的站台,脑海中只剩下迟未苒最后的笑容。 没过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