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走出办公室开车往医院而去。 晚上车流稀少,顾明琅不到半小时已经到达医院门口。 医院里面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生离死别。 顾明琅打开病房门,迟未苒已经睡着。 走到床边,顾明琅坐在一旁软沙发上,拿过帕子擦拭迟未苒额头的虚汗。 动作很轻,迟未苒没有任何反应。 擦完之后顾明琅关掉病房内的大灯,整个病房内瞬间暗了下来,随后打开床边泛着黄晕色光芒的台灯。 做完之后,顾明琅就这么看着迟未苒的睡颜,一动不动。 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看过迟未苒了,两人刚新婚的时候,顾明琅就经常盯着她看,怎么也看不够。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盯着她看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曾经还有过这种时刻。 此刻,再看着迟未苒的睡颜,他忽然又想起的那些时候。 在这场婚姻里面,迟未苒一直都是付出的一方。 为了他放弃成为一个女强人,洗手做羹,生儿育女,回归传统家庭,自己把她慢慢的逼到一个角落。 一个让迟未苒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角落,等迟未苒在角落里生根发芽后,他却转身离开。 每次想到迟未苒一个人在角落里苦苦挣扎的时候,顾明琅心里都一阵抽痛。 “小温……” 昏暗的灯光里,顾明琅从心里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翌日。 迟未苒醒来,发现不知何时过来的顾明琅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眼紧闭。 她看了半晌,在顾明琅皱了皱眉头快要醒来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顾明琅睁开双眼就看到迟未苒偏头看着窗外,跟着她一起望过去,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 洋洋洒洒,已经积起了不少。 顾明琅站起来给迟未苒掖了一下被子:“我记得你最喜欢看下雪,说喜欢这种纯白无瑕的感觉。” 迟未苒视线从窗前移回来,看着他意有所指:“雪虽然纯白,可确最容易被污染,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任人欺辱。” 顾明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放在被子上的手一顿,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轻轻说:“你现在不宜想的太多,需要多休息,等吃完早餐后医生还要来帮你换药。” 迟未苒见此也没有再继续说。 早餐后。 医生带着两个护士和新的纱布过来。 顾明琅把躺在床上的迟未苒慢慢抱起放趴在床上,把后背露出来。 医生扯开上面的纱布,等扯到最后一层时,内里的纱布已经和皮肤紧紧相贴,不能用手撕下来。 护士递给医生一个消毒剪刀,用剪刀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层染着血液的纱布剪开。 “唔……” 迟未苒咬着嘴唇,大汗淋漓,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等纱布被揭开,一旁的顾明琅脸色血色尽失。 只见迟未苒的背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腐肉,新肉并存,有些伤口还在隐隐渗出血液。 顾明琅紧握双拳,眉头紧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迟未苒后背的伤口。 原本她洁白细腻,精致的背部竟然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啊……” 迟未苒在医生刮肉去腐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浑身发抖。 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不能打麻药吗?” 顾明琅不忍迟未苒如此受苦,满脸心疼。 医生专心手里的动作,一旁的护士回答:“已经打了麻药了,否则她会痛的更厉害,这么多的伤口,不可能每一处都打麻药,那样的话药量太大了。” 顾明琅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蹲在迟未苒身边,握住她的手。 声音带着湿意:“对不起,小温,对不起……” 第二十一章 心知肚明 等换完药之后,迟未苒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无力的扒在床上,说不出一句话。 医生护士已经离开,病房内只剩下迟未苒和顾明琅。 顾明琅拿帕子擦拭着迟未苒脸上如雨的汗水。 “医生说你现在需要趴几天,等伤口结痂就可以了。” 之前迟未苒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只能躺着,背部的伤口在这几天的压迫下已经有些红肿发炎。 现在想好好恢复只能趴着…… 迟未苒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顾明琅说话一般,无神的看着床头星星的照片。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如果当日就死了该多好,这样不仅不用受苦,还可以早点看到女儿。 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太累了…… 等顾明琅再次看向迟未苒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睡着了,睡梦中还是眉头紧蹙的样子。 顾明琅抬头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 等她睡熟之后,低头轻轻吻在迟未苒额头,低声喃语:“小温,我爱你。” 随后帮她盖好被子,轻轻走了出去。 一到外面,顾明琅脸上的痛苦再也忍不住,他一拳狠狠捶在墙头。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让迟未苒在他眼前受苦,更让他无法原谅的事,这些苦,竟然都是他给的。 第一次,顾明琅不敢确定迟未苒是否还会原谅他。 他大错特错,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 顾明琅驱车离开医院,盲目的跟随车流走着,没有任何目的地。 他不知道能开去哪里,手背隐隐作痛,还有大片的青紫,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与迟未苒受的苦难相比,他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 不知不觉顾明琅把车开到了两人之前居住的别墅。 车内,顾明琅看着前面的铁门。 自从星星出了车祸之后,顾明琅怕迟未苒触景生情,就带她搬到其他的房子住。 这个地方就一直空置着,他已经六年没有到这里来了,每次开车到这附近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不敢靠近。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 半晌,顾明琅下车,推开前面的铁门,一映入眼帘的就是银装素裹,整个院子白茫茫的一片。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吊床,在寒风中轻微摇荡。 顾明琅依稀还记得春秋天的时候,迟未苒带着星星一起坐在吊床上,等着他回家。 看到他回来后,女儿会跑下来,抱着他的腿,甜甜的喊道:“爸爸,你回来了,星星和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哦,星星都等饿了。” 顾明琅弯腰把星星抱起来,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是吗,小机灵鬼,怎么能饿着我们星星呢?” 说着顾明琅抱着星星,牵过一旁神色温柔的迟未苒,一起走进屋内。 一阵寒风吹来,打断了顾明琅的沉思,蹙眉。 走到房子里面,顾明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里面干净整洁如新,没有一点灰尘,一切都保持着六年前的样子,星星喜欢的娃娃还放在玩具筐内。 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去一样。 走进卧室看到一些迟未苒常穿的衣物,顾明琅心知肚明。 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迟未苒经常过来这边,甚至留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