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最是心灵手巧,做的东西,无人不赞,今日你在这里,我怎么敢第一个开箱,姐姐,不如你先把你的纸鸢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吧?」 她明知道我没做,却往我身上引火是吧? 我摊摊手:「我没做,不会做,我是来看你们玩的。」 人群一阵哄笑,不少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可惜了,我活了两辈子的人,哪还在乎什么脸皮,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既然如此,辞月,你就开箱让我们看看吧。」 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辞月蹲下去,骄傲地打开箱子。 却在看到里面情形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满箱碎屑,她的纸鸢,现在只剩残片了。 「怎么会这样?」 没有想象中的一鸣惊人,江辞月乱了阵脚,眼泪线一般滚落。 「我的纸鸢,我的纸鸢被人毁了!」 她抽泣着,抱着碎片,像个被人偷了糖的小孩子。 看了一圈,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是你,一定是你弄坏了我的纸鸢!」 我连忙后退一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道:「你凭什么冤枉人,你亲眼看见我弄坏的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可说不好,万一,你的纸鸢是马车颠坏的呢?抑或自己想不开,莫名其妙就碎了?你又没看见它怎么坏的,可别血口喷人。」 我捏着帕子扇扇风,欣赏别人的作品去了。 江辞月没了纸鸢,沦为陪衬,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别家小姐出风头。 怪了,没看见太子,也没看见萧泊言。 这次春游,男女是分开的,女子在溪左,男子在溪右,这会儿,他们正玩着些投壶一类的游戏。 我坐在草地上,无聊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午餐时,大家坐在一处,江辞月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她傍上的那几个小姐,竟要为她伸张正义,讨伐于我。 她们都有点才情,一个接一个地,写了诗,念与众人听。 大抵,都是些讽刺我刻薄善妒的酸诗罢了。 我冷眼看她们演了半天戏,拿过笔,说:「既然大伙诗兴大发,那我也写首诗应应景吧。」 所有人都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直到我写完,站起来,把诗贴在了树上。 一群丑八婆, 嘴臭事又多。 脑子比猪蠢, 才华没几个。 …… 「江,江芜!」 有人气得跳了脚,指着我的鼻子质问:「你骂谁呢!」 我翻了个白眼:「石头打狗,被砸的叫得最凶,谁代入了,我骂的就是谁呗。」 「你简直粗鄙无理!」 「还能骂出点什么好听点的来吗?你们的猪脑子里,语言就这么匮乏?怪不得能跟江辞月这种人走到一起,一个个生得跟榆木疙瘩似的,骂人都骂不痛快,给狗读点书,骂得都比你们好听些。」 我这几句,实在是惹了众怒。 跟江辞月相好的几位小姐,气得面红耳赤,伸手就来扯我头花。 「江芜!我撕烂你的嘴!」 我哪有怕的,揪着她们几个,胡抓乱打了一通。 原本这次春游,男女是分开的,女孩这边在说什么,小溪对面的男子是不知道的。 现在好了,她们几个跟我打架,叫得跟杀猪一样,一时间,对面的男儿全都站起来看热闹了。 我打得正起劲时,忽然听见了太子的声音。 「住手!」 萧泽声音不大,却极富威慑,那几个小姐闻声,都急忙松了手。 「太子殿下。」 萧泽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见我们打架,黑着脸走过来,眼神落在我们一个个的脸上。 这个架打得,酣畅淋漓,围殴我的几个女子,脸都被抓破了,发髻也散了,灰头土脸的,煞是好看。 被萧泽这么一看,她们后知后觉地羞惭起来,捂住脸,不敢让人瞧了。 「江芜,众目睽睽之下,像泼妇一样跟人撕打,你还有没有廉耻心了?过来。」 不是?这么多人打架,他凭什么骂我? 我气结,一动不动。 他直接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几乎拖着我进了林子。 「你干吗?你放开我!」 萧泽松了手,气愤地说道:「江芜,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不知检点!今日闹得沸沸扬扬,就不怕丢人吗?」 我气笑了:「丢人?我丢什么人?我的名声反正早就坏了,打个架,还能坏到哪里去?倒是她们,可都是些大家闺秀,视名声如命,今日被我打成那样,往后余生都要被人笑话,才是真的丢死人了。」 「你还很得意?」 「当然得意,谁在乎谁就输了,我又不亏,我为什么不能得意?」 他气结。 「你真是无可救药,就你这样,谁敢娶你?」 「你管得着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噎住,随后又道:「皇后是你姨母,孤勉强也算是你表哥,怎么管不着?」 我冷笑:「不劳表哥费心,我祖母已经准备把我许给林家的一个哥哥了,过几日就要来我府上议亲,林家哥哥为人最是宽和,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介怀呢。」 他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地问我:「你上个月才信誓旦旦说非我不嫁,这个月又要跟别人议亲了?」 「殿下,这事早就翻篇了,上回在宫里我就跟您说过了,我不喜欢您,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真是……水性杨花!」 「啊对对对!」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的脸脏了,不玩了,气鼓鼓地走向马车,照璧急忙来迎我。 快到时,一只手忽然拉住我的袖子,将我拉到了树后。 我惊了一惊,看清那张脸时,急忙抬手遮面。 萧泊言轻嗤道:「遮什么?早就看见了。」 我这才犹犹豫豫地放下手,问他:「你方才去哪儿了?我都没看见你。」 「我不喜热闹,在僻静处待着。」 「不喜热闹又干吗要到这儿来?」 「太子有命,不得不从。」 居然是萧泽叫他来的,他们两兄弟感情很好吗? 才想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小瓷瓶,递了过来。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常年带在身上的,你将伤口洗一洗,擦一点。」 常年带在身上,是不是因为经常受伤? 他在燕门,苦寒之地,肯定是打打杀杀,拼过来的吧。 我接过小瓷瓶,捏在手里,有些难为情:「你都看见我欺负人,看见我打架了,你不嫌弃我伤风败俗,自轻自贱吗?」 他竟笑了。 「我为何要嫌弃你?京城所谓的名门闺秀,高门贵子,最是虚伪,我看你打他们,反而觉得畅快。」 莫名其妙地,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骄横玩笑道:「那你既看见我打架了,怎么也不来帮帮我!」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帮我,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萧泊言却没什么反应,只道:「我原想着你打不过,再出手帮忙的,谁知你竟厉害得很。」 他说完,笑着看了我一会儿,又道:「快去洗洗伤口擦药吧,你过几日就要议亲了,挂着彩,恐怕不妥。」 「定亲?」 啊,他听见我和萧泽说话了! 我急忙解释:「议什么亲,我瞎说来的,其实人家只是来京城考试,我俩都没见过面,八字都没一撇呢!我那么说,还不是因为太子说我嫁不出去。」 他笑了笑:「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何况女人的价值,又不在于有没有男人要,你不必理会他。」 「谢谢,你人真好。」 他是除了我祖母以外,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 远处,萧泽不知道怎么走了过来,看见我们,大声喊道:「泊言!」 我吓得腿抖了一下。 萧泊言向他瞧去,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 萧泽看了我一眼,一脸嫌恶:「泊言,你怎么跟她在一处?」 萧泊言看了看我,垂眸:「臣,不慎踩到了江家小姐的裙裾,正在赔礼。」 「哦。」 萧泽松了口气,道:「赔什么礼,多半是她自己不注意,反赖上你,你别跟她站在一处了,过来,孤有话好多要同你说。」 「是。」 萧泊言点点头,向我示意了一下,迈步向萧泽走去。 狗太子。 我暗暗白了他一眼,这才拉着照璧,回家去了。 回家后,我担心江辞月要去向我爹哭惨,于是没有处理脸上的伤,「恶人先告状」,先找到我爹,哭了一场。 江辞月回来时,我正捂着脸,哭得哀哀切切。 我爹看着她,没好气地问:「你今日,为何联合外人,欺辱你姐姐?」 江辞月懵了,急忙解释:「我没有联合外人欺负她!是姐姐撕坏了我的纸鸢在先,别家小姐看不下去,才说了她几句……」 「说了几句,就把脸说成这样了?」 我爹气得脸都红了:「你看看你姐姐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叫她以后怎么做人?还有,你说她撕坏你的纸鸢,可有凭证?」 江辞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今日就她一个人没做纸鸢,分明,分明是嫉妒我!」 江余氏在一旁都快急死了,使了半天颜色,江辞月都没有理她,最后,只好自己上场。 「老爷,你消消气,今日咱们谁也没跟着去,都不知道实情,辞月从来都是软弱的性子,你知道的,她怎么可能欺负阿芜呢?当然,我想阿芜也不至于污蔑辞月,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京城各家小姐,向来嫉妒咱们家阿芜和辞月,是她们在中间挑拨也未可知啊!」 这个江余氏,真是巧舌如簧。 我爹若听了她的话,恐怕反而会觉得江辞月天真可怜,被人利用了呢! 我有点着急,才要开口,却听见门口一声怒喝:「好个受人挑拨!依我看,是居心不良,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是祖母! 我扭头看去,只见祖母横眉冷眼瞅着江余氏母女,咬牙切齿道:「受了什么挑拨,能让人把我的娇娇打成这样?嗯?你女儿隔岸观火,干干净净,我的娇娇,脸都叫人打破了!就算有误会,也没见过这么打自家人的!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把自己当江家的人!」 这一句话太重,江余氏吓得直接跪了下来:「母亲,辞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