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走出几步,江眠月带着些痛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陆衔青,你这个懦夫,连喜欢我都不敢承认,是不是非要等到阴阳相隔的时候你才会后悔!” 阴阳相隔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陆衔青的神经。 他无法告诉江眠月,他就是害怕有一天他们阴阳相隔,才不去承认这些事情。 他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并不知道,在不久以后的将来,江眠月将会走在他的前头。 届时,他怎么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敢喜欢我,是不是?” “你怕你的喜欢给我带来伤害,危及我的生命安全。你怕我们不能长相厮守,我会早早替你守寡。你怕我没了名节,在离开你之后会被世俗束缚,恐我找不到如意郎君。” “你为我考量了那么多,可你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你的妻子,我喜欢你,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我不要你给我铺好的后路!” “你所谓的危险我不害怕,你死了我更不会独活。至于你担忧的名节问题,你真以为我嫁与你三年,还有人会相信我是清白之身吗?” “陆衔青,你担忧的所有东西我都不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我真正害怕的只是你不爱我,也不信我,还总想着把我推给别人……” 江眠月如今是真的委屈了,前世今生堆叠起来的委屈情绪,堙灭了她的理智。 如果不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一世的机会,她和陆衔青真的就要带着从未相守过一刻的遗憾,长眠于冰冷的地底。 她的心上人,胸怀国家,心怀天下,为了所谓的责任感能够将所有的私人情感都掩埋在心里。 可如今重来一世,江眠月不想再和陆衔青走到前世那样凄惨的结尾。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他们之间的悲剧,到底还是由他们自己亲手造成。 江眠月今生想改变他们之间的结局,可她都一改从前内敛的本性,主动到这个份上了,陆衔青还是这般油盐不进!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上好的被褥之上,很快氤氲出一小块水渍。 陆衔青此时正背对着她,原本往外走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就这样呆愣的站在原地。 没人知道,江眠月刚刚的一席话,在陆衔青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江眠月的猜想全然是陆衔青的考量,可直到这一刻,陆衔青才发现他好像做错了,他错的离谱。 她说喜欢他,她说他死了她也不会独活,她说她唯独害怕的只是他不爱她。 陆衔青花了三年时间在内心深处筑起的城墙,在江眠月的这一席话间轰然倒塌。 是啊,他们是夫妻,本就该是两情相悦的佳侣。 就算他百般同她拉开距离,撇清关系,都已改变不了他们之间就是有着这样无法分割的关系。 更何况,江眠月都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又为何要惧怕那概率几小的不幸未来? 难道真的要等到她每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的那天,他才会感到后悔吗? 很显然,这不是陆衔青想要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切,陆衔青顿感茅塞顿开,柳暗花明,忍不住唾弃自己这些年的愚蠢。 他疾步来到床沿,将委屈至极的江眠月拥入怀中。 见她这般委屈,陆衔青的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他耐心的安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我爱你,也相信你,从今往后更不会再想着将你推给别人了。” 江眠月被陆衔青抱着,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随后又让陆衔青做了诸多保证,她才重新喜笑颜开。 她攀上陆衔青的脖颈,飞快的在他的侧脸处印上一吻。 看着陆衔青的耳朵上爬上可疑的红晕,江眠月不免得失笑。 两人这么一番折腾,早就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刚刚又那样大动干戈的哭了一场,江眠月此时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她拽着陆衔青在她身侧躺了下来,随后满足的抱住了陆衔青的手臂,喟叹道:“睡吧,我困了。” 虽然两人刚刚已经互通了心意,他们也早就拜过了天地。 可如今是他们成亲三年来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陆衔青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江眠月显然是累极了,很快呼吸便均匀了起来,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极香。 陆衔青侧过身子,描摹着她的睡颜,心中被幸福感填充,向来不苟言笑的他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陆衔青揽过了她的腰身,也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竟是难得的安稳觉。 次日清晨,春桃照例来到江眠月的房间,想要看看她家小姐醒了没有。 可她刚推开门,就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那宽大的床榻之上,陆衔青和江眠月竟相拥而眠! 如果不是屋外此时已有晨曦,春桃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毕竟成亲的三年来,陆指挥使和她家小姐连共处一室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怎么可能相拥而眠?! 分明她昨夜替她家小姐吹灭烛台,关好门窗之时,陆指挥使都还没回府呢! 怎么过了一夜,二人的关系便如此突飞猛进了? 春桃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陆衔青早已习惯了危机四伏、睡不安稳的日子,所以在春桃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便睁开了眼。 他耳力极好,没有错过春桃在看见他们相拥而眠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陆衔青是背对着门睡得,因此也就没转过身去,对上春桃的眼神。 春桃不愧是江府上下最机灵的丫头,在看见如此情境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昨夜分明睡得那么晚,却一夜无梦,半夜也没有惊醒,是个难得的好觉。 因此,陆衔青此刻便是一副餍足的神态,打量着近在咫尺的江眠月。 昨晚闹了那样一场,她倒也是真的累坏了,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江眠月睡觉的时候很乖,昨夜抱着他的手臂入睡,此时一夜过去,她依旧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尽显娇憨,看得陆衔青心痒。 陆衔青侧目看了眼屋外,天已经亮了,到了他平日里起床的时辰。 他虽不用上朝,但作为一个肩上担子不轻的指挥使,陆衔青已经做惯了工作狂。 今日虽是他的月假,但往月里,陆衔青哪里休过什么假? 每日都是早早的来到锦衣卫,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务需要他处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可唯独这个早晨,陆衔青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懒倦之意,决定今天不去锦衣卫了。 那群混小子,也是时候该学会独当一面了。 陆衔青的睡眠向来不好,一旦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只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江眠月的睡颜。 从前他总嗤谈情说爱是浪费时间的举动,可直至今日,他坠入爱河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和她一起浪费时间。 陆衔青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起床去梳洗一下。 可他才刚刚动作,江眠月却猛然惊醒,眸子里尽是未来得及掩饰的慌张:“别走,别离开我!” 她这副样子,显然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想到江眠月昨晚的哭诉,陆衔青的心不由得一疼,愈发觉得自己过去三年的所作所为真是荒唐的离谱。 他轻抚江眠月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我在这,我不走,也不会离开你。” 彻底从梦境中清醒,江眠月的眼神才终于聚焦。 看见陆衔青的俊脸放大在她眼前,江眠月才终于确定,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她钻进陆衔青的怀中,撒娇般蹭了蹭,闷声道:“衔青,我好害怕昨晚你我之间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我好怕我一觉醒来,你对我便又回复到那样冷冰冰的样子。” 她更害怕,她一觉醒来,又回到那炼狱般的上一世。 陆衔青摸了摸江眠月的头,承诺道:“眠月,我永远都不会再那样对你。” 天光大亮之时,江眠月和陆衔青才终于梳洗完毕,坐在膳厅一起用早膳。 过去的三年,江眠月每每醒来之时,陆衔青都已经出门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睁眼便能看见他,甚至还能同他坐在一块儿用早膳。 陆府内的佣人,个个都是人精。 虽然未置一词,但他们已然明了,陆衔青和江眠月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在江眠月身侧伺候的春桃,最是知道这些年来,江眠月都是如何心悦陆衔青的。 如今见他们的感情终于有了眉目,她打心眼里的替自家小姐开心。 见陆衔青一副优哉游哉,不甚着急的模样,江眠月心中甜蜜的同时,却也不由得问道:“衔青,你今天不急着去锦衣卫吗?” 陆衔青笑了笑,回道:“今天我休月假,不用去。” 江眠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陆衔青今天心情大好,因此也罕见生出了几分打趣的心思,反问她道:“怎么?你很希望我去?” 谁知,江眠月并未理会他的打趣,而是一脸正色道:“所以你之前的月假,都是故意出门避着我的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