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纾觉得这个钥匙扣很适合他,点点头,“嗯,昨天和乔欣一起去商场逛街买的。” “这算是定情信物?”周景肆不客气的收下,握进手里把玩着,挑眉轻笑。 温纾呆了呆,“不算。” 这是生日礼物,其中之一。 “哦,不管,我就当它是了。”周景肆用手指勾着指环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去挨近温纾,“温小纾,为什么买这个给我?” 温纾对上他漆黑含笑的桃花眼。 因为曾见你打过球,那是少年最热血、朝气蓬勃年纪该有的样子,自信飞扬。 而她就处在人群喧闹中远远看着,连句加油都不敢大喊出声,生怕这句加油跟别人喊出来的有什么不一样。 喜欢你,所以处处觉得和别人处于两个世界,不敢喧哗,不敢宣之于口,呼吸都小心翼翼。 上课铃响了也不舍得回去,慢腾腾挪着脚步,不经意的,一步三回头,看他。 然后迟到,站在教室门口硬着头皮喊报告,任课老师竖着眉毛指指门外,“出去听。” 温纾拿着卷子和碳素笔趴在窗口,推开窗,风吹进来,正对着小操场,看见成群结队说笑往回走的男生们,他在最前方。 少年校服随意系在腰间,露出宽松黑t,指尖悠闲散漫转着篮球,唇角勾着抹笑。 温纾就趴在楼道边的窗台,托着下巴看。 她在四楼,也不担心突然被他捕捉,手里握着的碳素胡乱笔转来转去,如果不巧赶上他突然抬头,她就迅速蹲下。 弯着腰,从窗台边探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等他低下头再拍着胸口继续看。 这样过很多次,乐此不疲。 高三下学期有一次,班里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突然冷战争杠上,两个老师明明不在一个办公室,而且离得特别远。 印象是某个晚自主,吃过饭后到晚自习前的小时间,六点二十五到七点五十五。 那天数学老师下班后难得没走,拿了试卷过来让班里做,做到一半,隔壁班同学突然敲门,说语文老师让叫人去背书。 第一波人去后,数学老师的脸色就明显变得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 谁知道第一批人回来语文老师又让人叫了第二批。 数学老师脸色顿时差到了极致,只淡淡说了句,“我特意下班没走,给你们小测。” 自己看着办。 第二批人就没动。 数学老师一直是温纾班里几门任课老师里面最严肃,也最让他们敬畏的一位。 她是专门带毕业班的,教的特别好,原本该带实验班,因为身体原因才申请下调,刚好抽中了七八班,温纾是八班。 这时候她不高兴,没有人敢惹她。 而语文老师就像故意杠上,又叫人来催,让人传话今天不去下节就别上她的课。 于是第二批被叫的三个女生怎么做都不是,那三个人里面就有温纾,另外两个姑娘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和体育课代表。 她们到底没去,当天晚自习就是语文的,老师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赶人出去。 十二月份的天气,裹着棉服都冷,夜晚的窗户缝漏风,不过一会儿功夫,温纾就手脚冰凉。 楼道里太暗,声控灯在隔壁九班楼道外头顶,总灭掉,九班上数学自习,他们班主任出来过几次,问她们怎么在楼道里。 三个小姑娘冻得不行,还得写作业,不能指责老师的不是,只得尴尬笑笑。 三节晚自习,七点零五到九点五十,结束后温纾只觉得腿脚冷的都没知觉了,慢吞吞拖着身体下楼回宿舍。 她像往常似的,靠在一楼楼道墙边等学理的林佳仪,少年总在她下来前出现。 看见周景肆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时,温纾只不经意的看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 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突然特别脆弱,他漫不经心瞟过来时她鼻尖就开始酸,他朋友勾着他肩膀说笑,被他嫌弃推开。 等他笑闹着走远,温纾挪着步子探到门口,目送他背影,冷风拂面,虽失落,但今晚蹲到他,又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第二天有两节语文连排课,要考试,老师第一句话还是,“那三个人呢,出去。” 这事儿仍没结束,三人抱着试卷去楼道。 深冬的白天也是冷的。 前两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仿佛不知道这件事,半个字没提,三人就像里面的炮灰。 被两方迁怒,里外不是人。 担任数学课代表的姑娘卷子只写到一半就开始蹲下哭,因为实在是太委屈了,温纾和另外个姑娘心态还算好,强忍着。 当时大办公室就在三楼最北面,委屈的那姑娘直接哭崩了,班主任知道后叫她们过去问原委,让她们去给语文老师好好说。 温纾其实觉得这件事挺怪的,因为她语文成绩好,老师向来喜欢她,生气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喜欢好像半点用没有。 倒不是说她就该受优待,但难免心凉。 明明老师也该清楚,这件事错的不是她们。 老师之间的硝烟,学生能怎么样呢?明明时间过得不久,才一年多而已,温纾都忘了当时的语文老师是怎么说的。 总之,她们还是那个没有话语权的炮灰。 温纾红着眼出来,她泪落得安静,只是委屈,就掉的愈发迅速,成串的沾湿脸庞,拐弯连有人都没看到。 刚打完球上楼的周景肆停下脚,就被撞个满怀。 温纾匆忙抹眼泪小声道歉,嗓音哭腔浓重,十七八岁的年纪,这种事谁遇上不委屈呢。 “怎么哭了?” 头顶突然传来男生嗓音有些哑的问话。 温纾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她撞到的人是周景肆,后退了一步,又说,“对不起。” “哦。”男生垂眸看她,没什么情绪的嗤笑了声。 温纾看见他手里托着篮球,额头发梢的汗液顺着脸庞滑下,落进他黑t领口,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身上热气扑来。 男生剧烈运动后周身还没散去的爆炸性荷尔蒙昭示着侵略性和特有的危险。 温纾眼睫还挂着泪,顾不得别的,心里乱,也没心思去想什么,只记得往后退,楼梯口就那么窄,别挡他的路。 那人却没走。 温纾就又默默地往后退一步。 “纸,擦擦。” “嗯?”温纾愣了下,抬起头,隔着朦胧的眼雾看他。 周景肆冷着俊脸,居高临下看了她两秒,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丢给她。 见她发愣,拍了拍她脑袋,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哭得这么丑,下次别哭了。” 越过她,走了。 “……” 温纾捏着那包明显少了两片的纸巾,呆呆看着他背影,听了那句话情绪又上来了。 ……他说她丑。 她确实不是什么明艳漂亮的女生,就算哭的很狼狈,可怎么也算不上丑吧? 沉默看了眼手里的纸巾,温纾难受的突然很想扔掉,可那是他给的,她又舍不得,最后认命的把纸巾塞进校服口袋。 她缓慢的沿着楼梯扶手上楼。 听见楼上传来对话声,“呦,肆哥,今儿这么早回啊?” “老班的课,不好翘。”少年漫不经心的声线慵懒散漫,“滚,别碰老子,边儿待着去。” 昨天逛商场,乔欣挽着温纾手臂走进卡哇伊门店,温纾无意间看见那个小钥匙扣,脑海里瞬间浮现起那天周景肆的身影。 于是顺着心意,想要买下来送给他。 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送他东西,小玩意儿不贵,他也不缺钱,就是想送。 但温纾突然回忆起这算不上开心的对话,抿了抿唇,叫了一声,“周景肆。” “嗯?” 周景肆挑了下眉。 “我丑吗?” 周景肆:“?” 他扫了她两眼,记得小姑娘曾经说过不可以说女生腿短,那肯定也不能说女生丑。 他家小姑娘不爱听。 更何况,小姑娘本来也不丑,漂亮着呢。 “不丑。”他语气缓慢,视线一点点描绘着她脸庞,生生把温纾给看脸红了。 “那我哭的时候丑吗?” 周景肆看着她,扯了扯唇,懒洋洋,“丑。” 温纾:“?” 书上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喜欢的人怎么都好看吗?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她哭的时候丑? 可他明明都那么喜欢她了。 温纾绷着脸。 周景肆若有所思的看着有点低落的小姑娘,盯着篮球钥匙扣,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什么。 他记得高三好像有次大课间打篮球回来,碰见小姑娘在楼梯口哭哭啼啼要上楼,他路过,问她怎么了,结果她还不理他。 一个劲儿的往后躲。 他又不是什么病毒,能传染还是怎么着? 周景肆其实知道,这世界上没谁必须得被所有人喜欢这规定,神仙有时候还被骂成神棍呢,他心底燥意来的莫名其妙。 想走,就是迈不开腿。 跟初三那年似的。 这姑娘一哭,可怜的好像全世界都欠她。 少年心性总是不成熟的,他一面不爽,一面又没法看她那么哭下去,就翻了翻校服口袋,丢给她半包纸巾。 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哭得很丑,不许哭了”? 周景肆有点记不太清了。 想清楚原委,他没忍住轻笑了声,探过身去,要笑不笑的掐了下小姑娘的脸。 “温小纾,看不出来,你这么记仇啊?” 温纾看了看他,“你想起来了?” “嗯,”周景肆回想起当时年少情绪上头,扯了扯唇,“谁让你那天把我当病毒似的躲,我有点不爽,故意那么说的。” “……” 温纾呆住。 原来她的举动,在他眼里就是躲他的意思? 可她……明明比谁都想接近他。 温纾眼睫颤了颤,许久才低声说,“我没躲你。我只是怕挡着你上楼,所以给你让路的。” 这下周景肆反倒觉得诧异了。 所以是他俩的脑电波没连上同一个频道? 小姑娘说的还挺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