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江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谢长明和了无生息的洛明殊。 谢长明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洛明殊的身边。 洛明殊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谢长明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洛明殊,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谢长明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洛明殊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江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江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谢长明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洛明殊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谢长明。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洛明殊看着谢长明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洛明殊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谢长明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谢长明丝毫不知洛明殊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谢长明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洛明殊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江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谢长明正在休息。 江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江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谢长明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洛明殊四目相对。 洛明殊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洛明殊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江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 第12章 军营大门。 谢长轩手持长枪,苍白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拦着他的将士。 “我再说一遍,让开!” “少将军,您才因洛军师死讯,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才好,不能去啊!” 谢长轩不管不顾,一脚将拦着他的将士给踹开,准备大步往外而去 “今天你敢踏出军营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长明怒气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将士回头,纷纷见礼:“谢将军!” 谢长明无视众人,直接走到谢长轩的面前,他神色憔悴,但是气势依旧威严。 洛明殊跟在他的身边,也跟上了前。 她变成幽魂之后,不知为何,一直只能跟在谢长明的身边。 洛明殊看着许久不见的谢长轩,看着他惨白着脸,拖着病躯,但依旧倔强的模样。 她心底莫名的一痛。 生前,谢长轩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是她却不曾报答他什么, 谢长轩红着眼怒视谢长明一眼,转身依旧要朝外走去。 谢长明见状,一把拿过身侧将士手中的长枪,挥手一横,直接扫向谢长轩的腿。 一声闷哼!5 谢长轩瞬间单膝跪地,神色痛苦。 众人皆是一惊,连洛明殊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谢长明真的会下手! 谢长轩咬着牙,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谢长明:“你自己不敢去找陈国报仇,还不让我去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谢长轩忍痛站起身,“白梦浅隐瞒军情,导致明殊万箭穿心而死,你仅仅只让白梦浅跪在那里。陈国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你却只敢躲在军营不出来。” “谢长明,你是镇国大将军,你如今所作所为配得上这个称号吗?” 谢长轩红着眼,连日来的压抑,如今被他全部宣泄而出。 周围的将士纷纷沉默,谢长明握着长枪,抿着唇,一言不发。 洛明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难言。 就连她死了,在乎她的依旧只有谢长轩一人。 人生不值得,可她连死了也不值得。 谢长明将长枪扔在地上,转身朝营帐走去:“送少将军回营帐,看好他,不准他出营帐一步,否则,军法伺候。” 洛明殊身不由己,只能跟上谢长明的步伐。 她回头,谢长轩已经被带走。 谢长明回到营帐内,天色已经黑了。 他刚撩开帘子,再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洛明殊惊了一下。 连着几日,他寝食不定,刚才又怒急,身子已然撑不住。 洛明殊下意识想去扶他,但是她透明的手掌却直接穿过了谢长明的身体。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缕幽魂,是触碰不到任何活人的。 谢长明撑着身体,在床边坐下。 他捂着泛着痛意的胸口,视线再次看向洛明殊那件染着鲜血的战袍。 谢长明闭了闭眼睛,压下胸腔再次翻涌的血气。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将军,白军师求见!” “不见。” 谢长明让她跪了三日,她每日晚上都会来求见,可他不愿见她。 “长明……” 白梦浅不顾阻拦,冲进了营帐。 她面色苍白,双目含泪,直直的跪在谢长明的面前。 “梦浅自知罪该万死,求将军赐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