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还堆满了布料半成品,似乎是她平时做的手工活。 这样一不小心就能起火灾。 陆北昂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纪初晴 清洗食材的动作稍顿,抬眼嘲讽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是比不上陆营长的大院子,我这里塞不下陆营长这尊大佛,您可以不待在这里。” 自从这次见面以来,她一口一句陆营长。 看着要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似的。 只是她称呼上客气,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浑身仿佛都带着刺儿。 陆北昂忍下来,还是温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里房间太小,什么都挤在一起,容易发生火灾事故。” “不劳陆营长费心,我自己会多注意的。”纪初晴 面色松动,却依旧不肯软下语气。 陆北昂好声好气说:“你不要拿我说的话不当回事,这里真的不能这样住。” 不知是他哪句话刺激到了纪初晴 。 她整个人当即冷下脸,将手里的食材狠狠朝盆内一甩,冷冷质问:“陆北昂!你以为是我不想住好点吗?你舒舒服服的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还有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什么……”陆北昂愣了下。 纪初晴 指着地上那堆半成品手工活,语气哽咽:“这些东西是我这段时间在沪市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 “你知道莹莹的医药费是多少吗?我从新午镇带来的所有钱,进了卫生院就很快没了,这病是最烧钱的,我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不错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轻轻松松来这里就是一句不能住!我问你这是我想住的吗?是我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她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难处对他倾诉而出。 陆北昂神色动容,内心腾起一抹愧疚,是他太想当然了,确实没有考虑到纪初晴 的处境。 但他也还是开心纪初晴 能够说出这些,陆北昂出声表示:“现在我来了,莹莹的医药费也好,你们的生活费都好,都有我,你不用这么辛苦。” “用不着!” 谁料,纪初晴 想也不想张口就驳斥他。 陆北昂平时在营里训兵时脾气本就不太好,自认这次已经跟她足够心平气和,奈何她处处跟他唱反调,饶是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心里此刻不免也来了气。 “不接受我的钱你还想接受谁的?那个被我一拳就打进卫生院住院的骨架子医生吗?” 陆北昂脑子一冲动,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他心里就反应过来,明白这话说错了。 果然,纪初晴 一瞬间眼里蓄起泪,看他的眼神失望又生气。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她竟生生将他从家里推了出门。 “陆北昂,我不是你!你自己乱跟人勾搭,我不是!我跟方大夫清清白白,别乱污蔑人!” “我什么时候跟……” 陆北昂拧着眉头意欲争辩,然而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门板在他眼前哐当一下关上。 他就这么被纪初晴 赶了出来。 陆北昂愣在门口,眉头皱成川字,抬手准备推门,最终手停在半空,转念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放下手。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而离开去往卫生院。 要求得纪初晴 原谅需要长期时间,急不来。 而现下最重要急迫的是,女儿要手术。 第二天。 大清早纪初晴 拎着给女儿做的早饭和带给方大夫的骨汤,走进了卫生院。 刚到卫生院,就被经常见面护士笑着调侃:“莹莹妈,好福气啊!” “什么意思?”纪初晴 搞不懂。 护士朝莹莹的病房门口使使眼色,“有这么个三好老公,以后你就轻松不少了!你家男人大清早就过来陪女儿了!” 话落,其他病房响起传叫声,护士没再跟纪初晴 多聊,很快过去处理了。 而纪初晴 面色复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去往病房。 到门口时,远远就能听见莹莹开朗的笑声。 其中还夹杂着陆北昂的逗弄声。 女儿是真的很开心。 这是纪初晴 能确认的,跟平时不太一样的那种开心。 莹莹这孩子向来懂事又乐观,这次得了这么重的病,也依旧不太喊疼,纪初晴 带着她一路折腾来到沪市,她虽然小也懂察言观色,知道爸爸没跟着来,她也不问。 这段时间,莹莹从来不说想爸爸,可纪初晴 看得明白,女儿心底应该是很想陆北昂的。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哪儿有那么容易断舍? 纪初晴 在门口站着,看着里面父女两和谐欢乐的场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她为女儿现在的状态开心,另一方面她记起陆北昂做的事,内心还是十分介意他如今过来假好心! 想到这里,纪初晴 的脸色微微一沉,是呀,她有什么好心软的! 陆北昂做得出这种事,她没必要给好脸色! 再说了,他自己在新午镇时不肯给女儿配骨髓,现在来到沪市,好不容易女儿和方大夫适配上了,他一过来就把方大夫给打了! 直接推迟了女儿的手术时间,陆北昂简直就是她和女儿的扫把星。 “妈妈!你来啦!” 女儿眼尖,一下注意到门口的纪初晴 ,扬手叫她。 纪初晴 脸上笑起来,推门而进。 她手里拎着给女儿做的面条,“等急了吧,莹莹,我给你做……” 话说到一半,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有吃得干净的早饭盒。 平时女儿总吃不了几口东西就说饱了。 可陆北昂买的馄饨,她居然吃得干干净净。 纪初晴 将保温盒里的清汤面收回去,转而嘱咐,“下次莹莹想吃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都会做,外面买的不太干净。” 其实这附近的早饭店也算不得不干净,她只是故意说着膈应陆北昂的。 陆北昂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神色未变,反而接过她手里的清汤面。 “下次我多注意,不会给莹莹乱吃的,”他嘴角噙着笑,缓缓将保温盒打开,香气扑鼻,他挑眉道,“这份就给我吃吧,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你都吃过了还吃什么?” “女儿作证,我可没吃!我就买了一份,想着等会自己去外面随便吃点的!”陆北昂神色无辜。 纪初晴 求证式看了眼莹莹,女儿立马将头点得跟捣蒜似的,“没错没错!爸爸真的还没有吃早饭,妈妈你就让他吃吧!” 女儿都发话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纪初晴 默认答应了,没有抢回,转而去拿床头柜的热水壶,准备去打热水。 然而碰到时却发现热水壶是满的。 “我早上过来时去打了热水。”陆北昂解释。 纪初晴 没应声,只是放下热水壶,转而提着另外一个保温盒。 “那莹莹乖乖的,妈妈先去看看方叔叔哦!” 听见她要去看方浩峰,正在吃面的陆北昂神色一顿。 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被他很快隐下。 男人张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女儿拉拉他的手,抢先道。 “爸爸,方叔叔一个人可可怜怜的,都没有人照顾呢!” 女儿如此懂事体贴又好心,一时之间,陆北昂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安静吃自己的面。 而莹莹还不忘将自己画的画让纪初晴 转交,“妈妈,这是我给方叔叔画的花花,你帮我送给他,让他早点好点好起来哦!” 她用的是卫生院里开药的病历纸,也不知是谁给的。 纸上是用铅笔画的花。 陆北昂端着面一边吃,一边看了眼,酸溜溜跟女儿开口:“莹莹,你还没给爸爸送过画呢!” “爸爸要大度,莹莹很累的!”莹莹跟个小大人一样,故作苦恼,她撑着脑袋想想,无奈表示,“好吧没办法,莹莹只能再给爸爸画一幅画了!” “莹莹可别太累,爸爸会心疼的!” “放心啦!画画其实也没那么累!” 听着父女两个一来一回的对话,纪初晴 没忍住脸上也挂了丝笑意。 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儿,仿佛能治愈所有不愉快。 她不自觉弯起眉眼,下一秒正好跟陆北昂对上视线,笑意登时僵住。 纪初晴 收敛了下笑意,“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病房的脚步竟然带着些许慌乱匆忙。 还有几丝心虚? 陆北昂看在眼里,不觉笑意更深。 他低头大口吃着纪初晴 带来的清水面,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 另一边,纪初晴 将东西送到方浩峰的病房。 两人就莹莹的手术话题聊了会儿。 还没多聊几句时,帘子被人从外掀开,陆北昂走进来,掏出最新的配型结果,沉声表示—— “不需要麻烦方大夫了,我已经确定配型成功,我是莹莹的父亲,方大夫是专攻这方面的,应该清楚,骨髓移植手术在直系亲属间的成功率更高,排异反应也相对会较小。” 他手上拿着的资料表示,他是在昨晚紧急做了配型检测。 而结果刚刚一出来,他立马就拿过来了。 方浩峰对此无话反驳,只能点头:“这是自然的,陆先生能做这个手术是最好的。” 听见这话,陆北昂脸色好看不少,看来这位方大夫还算识趣。 可旁边的纪初晴 始终没有说话。 她盯着配型成功的报告,紧紧咬着下唇,犹豫好久才眸中闪着泪花开口问:“陆北昂,你真的愿意抽骨髓救莹莹吗?” “你这说什么话,我自然是愿意的!”陆北昂对她居然会质疑这件事而感到愤怒,不禁冷下脸来。 然而纪初晴 满脑子都是他当初的绝情模样,哽咽再度质问: “可你当初分明说过,莹莹不值得你抽骨髓,说会影响你的前途!” 这话一出。 整个病房安静下来。 方浩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嘴上可不放过他,怒声斥责:“什么?你还是人吗?为了前途不要你女儿的命?!混蛋!” “等一下!”陆北昂整个人也是懵的,他不可置信看向纪初晴 ,“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现在当然不承认!” 纪初晴 擦擦眼角的泪,不愿跟他多谈,跟方大夫温声道别:“方大夫,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您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方浩峰的病房。 可陆北昂并没有这么容易放弃,被误会的心里只觉得沉闷得很,他快步追上来。 直接一把拉住纪初晴 的手腕,拽着人来到卫生院外的自行车停车棚。 这里安静无人,他沉眸追问:“说清楚!谁跟你说我不愿意给女儿抽骨髓了!” “当初我等着你来给女儿做骨髓配型,然而你连见都不肯见我,还让李晴送来离婚报告,让她转达说我和女儿只会拖累你,让你抽骨髓会影响你的前途,这些你非要让我再次提出来吗?”纪初晴 咬牙切齿,红着眼圈。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李晴说过的每一字一句都深刻记在她的脑海里。 时刻提醒着她,这个她爱了两辈子的男人到底有多绝情! 四周的气氛在她说完这番话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陆北昂周身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半晌,他冷着脸开口:“你就这么不信我?” 纪初晴 不解回看他。 陆北昂气得不觉加重语气:“你说的这些都是经过李晴的口,你就一点儿都不怀疑她吗?纪初晴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别人随口一句话你就信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怎么都没想到在纪初晴 的眼里,他竟然会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纪初晴 心力交瘁:“离婚报告上是你亲手签的名,你跟李晴的关系也向来亲密,当时女儿情况紧急,你人确实不出现,我去找了你两次,第一次被关在家属院外说你不愿意见我,第二次等来了你让李晴送的离婚报告,你让我怎么信你?” 她将自己的委屈全然道出,记起那些事,当时一幕幕浮现,只觉得当时的痛楚再次袭来。 看见纪初晴 难受的模样,陆北昂心也跟着揪起。 他意识到,站在她的角度,自己确实太过冷漠,不觉软下神色,伸手试图将人揽入怀里,却被她敏锐躲开。 陆北昂轻叹口气,张口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去市里开会了,根本就不知道女儿生病的事,也是回来后才知道李晴在背地里使坏。” “在得知真相后,我第一时间向卫生院写了投诉状,李晴也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初倾 ,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背叛我们的婚姻,我对李晴也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 他一字一句都说的是实话,可纪初晴 沉默站在他对面,似乎在斟酌他这话的真实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