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很快知道楚北柠想干什么了。 这一处偏僻的柴房紧挨着隔壁的一个园子,此番已经是初秋时分,柴房点着了后必然烧到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别说是区区梁王府内的人,怕是全京城的老百姓都被引过来了。 白卿卿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北柠,这个女人要烧了王府,就是为了逼迫梁王赶到这里? 梁王来了,她之前的谋划岂不是败露? 一边的张妈也瞧着不对劲儿,可自家主子落在了楚北柠这个贱人的手中,她们也不敢上前将主子强行抢过来。 眼见着楚北柠这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张妈!让王五离开这里!”白卿卿可不想让王爷看到她和外男出现在这里。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别费力气了,这边着了火,王爷必定带着人赶了来。” “王爷行伍出身又是大晋的战神,你还真以为梁王府的防护随便一个人就能冲得出去,迟早会被抓起来!” “怎么?怕了?方才你们不是想要处置了我吗?如今我等着你们处置!” 王五本来要逃,听了楚北柠的话反而不敢乱动了。 若是被巡逻的护院抓住,他更是说不清了。 纠结之间,纷乱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走在最正中的就是楚北柠要等的正主子。 一袭玄衣,腰间缠着墨玉玉带的玄鹤,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先命家仆们赶紧取水救火,随后朝着楚北柠疾走而来。 楚北柠瞧着玄鹤来了,放开了白卿卿,白卿卿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此番早已经瘫在了地上。 梁王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几个人齐刷刷变了脸,他锋锐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楚北柠虽然摇摇欲坠,浑身的伤痛让她站都站不稳,依然咬着牙撑着。 只是唇角渗出来的笑容稍稍带着些嘲讽之色,这让玄鹤看着分外不舒服。 “怎么回事?”梁王声音沉了下来。 “王爷!!王爷救我啊!!妾身好害怕!”原本瘫坐在地上的白卿卿,挣扎着爬了起来,直接冲进了梁王的怀中。 她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看着令人心疼。 玄鹤眉头皱了皱,看向白卿卿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不要怕,有什么只管说来。” 楚北柠双臂抱着肩,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白卿卿这贼喊捉贼的手段当真是炉火纯青。 “王爷!”白卿卿红了眼眶,故意微微低着头露出了后脖子上被楚北柠弄出来的伤。 “王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妾身听闻王妃惹怒了王爷,被关到了柴房里,妾身便带着人过来瞧瞧。” “哪里想到竟是在柴房门口发现了此人!”白卿卿抬起手点向了王五。 王五顿时傻了眼,不晓得白侧妃这是要唱什么戏。 一边的张妈却是一把将王五推着跪在了地上,乘机附耳低声道:“小心你一家老小!” 王五的身子微微一颤,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白卿卿哭诉道:“妾身瞧着这个人竟是要将王妃带走,便上前阻拦却被王妃擒住差点儿伤了妾身的性命!” “王爷要替妾身做主啊!王妃为了同那人离开,居然要将妾身和妾身带来的几人烧死在这里!” “哈……”楚北柠不禁气笑了。 “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拿下!”玄鹤本来就厌恶楚北柠,不想楚北柠居然要和外男逃走,被人抓了还能笑得出来? “王爷!”楚北柠抬起头看向了面色冷峻的玄鹤,“王爷也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妾身的奸夫了,是吗?” 王五定了定神,对上了白卿卿冰冷的视线,顿时打了个哆嗦。 白侧妃的手段有多狠,他是知道的,他如果此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白侧妃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他忙磕头哭道:“王妃,事到如今小的也不得不说句话儿了。” “当初王妃和小的情浓意浓之时,便告诉小的,等您嫁进梁王府后,弄了银子出来和小的一起远走高飞!” “如今小的冒死来救王妃,也是王妃让您身边的丫头裳霓送信来,让小的带您出去。” 王五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楚北柠冷笑了几声,传入了玄鹤的耳朵里分外刺得慌。 “无耻贱妇!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玄鹤眸色染了层霜,之前这个女人给他下药,戴绿帽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奸夫也召进了王府,当真是留不得她了。 即便是抗旨,即便是父皇不高兴,今日他也要将这个女人处置了。 “来人!” “慢着!” “无耻贱妇,你还有何话要说?还真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了吗?”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 “王爷,”楚北柠抬起头看着他,“王爷,大晋的国法规定,即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有申诉的权利啊!” “怎么?王爷连句话也不让我说吗?” 玄鹤眸色一闪。 楚北柠转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五,我问你,咱们两个既然情浓意浓,那我前胸上长得那颗痣到底是在左乳还是在右乳上?” 楚北柠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无耻啊无耻,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这不是要活生生气死他们王爷吗? 王五一愣,忙道:“左……左边……” 楚北柠哈哈大笑了出来:“记错了吧,小哥儿,左边哪儿有?” “要不我给你再瞧瞧?” “不不不……是在右边……是在右边!!” 王五早已经慌了阵脚,原以为楚北柠会问出来什么问题,没想到是这种烂问题。 玄鹤的脸色此时却更加阴沉了下来,渐渐四周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楚北柠缓缓走了玄鹤的面前,冲玄鹤眨了眨眼,冷笑道:“王爷,妾身前胸有没有痣,王爷最清楚了是不是?” 一边的白卿卿顿时脸色巨变,这女人居然耍诈,她前胸根本就没有痣! 玄鹤吐了口气:“来人!请家法!” 玄鹤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王府的家法是两条包裹着玄铁长约六尺的紫木杖,被两个护院抱了过来。 楚北柠身边的裳霓此番紧紧抓着自家主子的手臂,生怕这家法落在自家主子身上。 “别怕,不是对付我的!”楚北柠冲身边的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裳霓不禁神色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主子在靖北候府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此时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她心头不禁触动异常。 这一次主子好像真的变了。 玄鹤点着跪在地上王五冷冷道:“大胆狂徒,当我梁王府是什么!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说!” 王五一张瞬间惨白,慌慌地看向了白卿卿。 白卿卿已经完全乱了手脚,她没想到蠢笨的靖北候嫡长女楚北柠,居然变聪明了,将她逼迫到了此种地步。 她避开了王五求助的视线,一边的张妈却乘人不注意这边,偷偷给那两个行刑的人递了个眼色。 白侧妃在府里头主持中馈两年多了,心腹遍布各处,王爷身边也有她的人。 王五不知道白侧妃到底救不救他,硬着头皮被抓到了条凳上。 随后两边的护卫举起了板子朝着王五打了下来。 王五就是个庄子上的地痞流氓,哪里招架得住这一通打,不禁哭喊了出来。 “王爷!王爷饶命啊!!” 又是两板子砸了下来。 “王爷!我说……我说……是白……啊!!” 突然一条板子改了方向,一板子抽在了王五的脑袋上。 顿时王五一声惨嚎,脑浆子都流了出来,哪里还能说什么。 “王爷!小的求王爷赎罪!”打错了板子的护卫忙跪在了玄鹤的面前,“小的这几日手臂受了伤,力道吃不准!” “还请王爷责罚!” 玄鹤定定看着被打烂了脑袋的王五,视线阴晴不定,一边的白侧妃突然尖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 玄鹤一把将她扶住,不远处的张妈忙走了过来将晕倒了的白侧妃扶着。 “王爷,老奴送侧妃回去歇着吧!侧妃从小心地善良仁慈至极经不住这场景!还请王爷宽恕!” 玄鹤点了点头,随后命人送白侧妃回去歇着,又让人将王五的尸体拖下去。 最后定定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吊儿郎当的看着玄鹤。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某种对峙胶着中,最后还是玄鹤先开了口。 “这一次且放过你!” 楚北柠笑了一声:“妾身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不过……”楚北柠吸了口气,“白侧妃也太能晕了,是不是贫血哎,王爷要不要给您心爱的白侧妃找个大夫看看?八成有病,病得还不轻哦!” 玄鹤眉头一蹙,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宛若璀璨星火般亮堂,他一颗心微微一顿。 这个女人好像没有京城里传言的那般白痴,是装的呢?还是装的? 他冷哼了一声:“庄伯,送王妃去梅园!以后王妃暂且住在梅园里!” 管家庄伯忙应了一声。 楚北柠也很开心,终于不用住柴房了。 “裳霓,咱们走!” 玄鹤脚下的步子却微微一顿转身看着楚北柠道:“梅园先前死过一个姨娘,跳井死的,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一些,她可能喜欢夜半时分出来玩耍。” 楚北柠一个踉跄,磨了磨后槽牙。 随后跟着庄伯去了梅园,果然破烂不堪,院子正中是一口井,处处渗透着这里是鬼宅的妖冶气息。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楚北柠一边诅咒着梁王,一边和裳霓一起将这一处院子收拾了出来。 其实大部分都是裳霓去做,楚北柠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裳霓一点儿重活儿也不许她干。 明明就是一个比她还小的丫头,感觉像是她的长辈,将她照顾得稳稳妥妥。 院子里的荒草拔了,那口井裳霓瞧着害怕搬来一块儿石头将井口封住。 好在靠近东侧的花园,也能去园子里取水。 这几天白氏也不敢太过分。 每日里裳霓去厨房取吃的喝的,还有在药堂取药,白氏也都没有限制。 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了几天还算舒心的日子。 楚北柠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拿着笔竟是发现原主的字儿写的那是相当的丑。 她突然很好奇,堂堂的靖北侯爷,怎么将自己大姑娘养成了这么个废物样子? 诗词歌赋不会,女红一般,琴棋书画只会皮毛。 就是除了干饭啥都不会的主儿,关键脸上还多了一片毒印。 楚北柠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那毒印看起来很难消除。 她只是不明白,靖北侯爷为何不好好请琴师,请女先生教导她?而是让府里头只识几个字儿的嬷嬷做了她的启蒙。 在京城婚恋圈子竞争如此残酷的时代,人人都想自己的女儿嫁入高门,不惜下血本培养。 唯独靖北侯爷生怕自己的女儿太出脱,被人看上一样。 这也罢了,靖北候既然不想女儿走文艺女青年的路子,那自己身为大晋第一猛将,居然不传授女儿武功。 最让楚北柠不解的是,她脸上的毒印。 她小心翼翼侧过半边脸,柳眉修长,鼻梁高挺,眼睛最好看,宛若浸润着清澈的湖泊。 嘴巴也美,樱桃小口,唇色是那种淡色,像是水墨晕染的一幅画。 眉眼间却难得还藏着一点点的英气,真的是很令人心动的一张脸。 不,是半张脸。 楚北柠转过另一侧被毒印占据的脸,眉头蹙了起来。 “裳霓!” “哎,大小姐我在外面,”裳霓卖力地收拾着院子。 听了楚北柠的喊声,忙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取金疮药……” “不用,我就是问问你,你说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爹把你买回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恨我啊?” 裳霓登时愣怔在那里:“大小姐,您这可就胡思乱想了。” “侯爷喜欢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府里头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宫里头赏赐下来的缎子都先紧着大小姐挑。” “侯爷到死都紧紧攥着大小姐的手,说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您啊!” 说起了靖北候,裳霓又哭了出来。 “那帮天杀的,老侯爷刚去了,那帮人就不把咱们靖北候府当回事,上杆子来欺负咱们!” “哼!不就是欺负大小姐没有兄弟帮衬吗?” “但凡是咱家有个少爷哥儿什么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这么惨,呜呜呜……” “停停停,我问你个话,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别哭了!” 楚北柠忙去安慰,这已经成了惯例,但凡是问话最后都会扯到靖北候没有儿子这件事上。 靖北候爷没有儿子,已经成了整个靖北候府上下老少的心病了。 楚北柠心头的疑惑更是深了不少,既然靖北侯爷喜欢她这个女儿,为何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脸上的毒到底是谁下的,难产而亡的娘亲肯定不可能下毒。 难道是府里头的姨娘,想想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姨娘,楚北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几个比她还挫的妹妹们下地?不可能! 难不成是靖北侯爷下的? 楚北柠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想哪儿去了? 那可是她亲爹啊! 她正在为原主离奇的遭遇烦恼,院子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走进来几个面生的嬷嬷,看着穿着和那派头,竟像是宫里头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