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继续说,“我回家和我男朋友一起看了你的视频无数遍,山里的风光,一草一木,一树一果,田园般的生活,还有你们两父子,这对都市里的人来说,就是个避世的世外桃源。” 黎川绕过一丛带着尖刺的灌木,“我男朋友觉得你做的视频可以适当包装,要是有靠谱的 MCN 带你,你说不定会闯出一片天来。” 小林低头看路没说话,他有些迷茫也不够自信。 可是,谁年轻的时候又不曾迷茫过呢,谁又敢说自己完全清醒呢。 黎川看着小林,就像看到初踏入社会的自己。 她说,“如果你对外面的世界有心无力,留在这里却又觉得不甘心。那你可以试试在这里踏踏实实做上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的视频,如果那时候还没有收获,你也还没有忘记山外的世界,你给我打电话。” 小林声音低低的,有些湿润,“好。” 老林走在前面,不吭声,好似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 没再发生什么磕绊,三人顺利回到护林站。 黎川在工作群发消息报平安,问各组工作情况。 何恒轩回复得飞快,“顺利完成,明天开赴下个林班。” 张强,“采集完毕,已经回到护林站休息。” 胡家磊想得比较多,他讲完了自己那一组情况,私信黎川,“苏经理,我这组可以错一下时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采集,后天我再回自己组采集。” 怕黎川不同意,他特意加了句,“男生体力好,我能干下来。” “不用。”黎川回他,“你干好自己那组,注意安全。” 胡家磊不再坚持。 黎川和老林父子一起做了晚饭吃了,收拾完,走在回去木屋的路上,她正打算给林乐辰打电话,芙儿水就打了进来。 “黎川,今天情况怎样?”接通电话,芙儿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黎川微微侧身,背过风拢着衣领汇报。 风把声音吹得有些散,讯号传输过几百公里,带着些破碎的迷离。 她讲完,芙儿水默了一会儿,听筒里传过呼呼的风声。 “黎川,大家在林场遇到什么困难,及时汇报。” 黎川回答“好”。 两人都没挂电话,却都一时静默了下来。 芙儿水终于开口,握住手机的手指有些用力,语气却异常平淡,“你单独作业要小心,一定和护林站人员一起进出。” 说完,不及黎川回答,芙儿水正要挂电话,黎川叫他,“边总。” “嗯?”芙儿水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黎川下午做调查时,师姐打来电话,她没顾上接,师姐微信留言说了刘国松跳槽的公司和背景。 黎川说,“边总,我打听过,刘国松跳槽去的资产评估所刚成立,股东是重庆最大的地方资产管理公司。” 黎川停了下,芙儿水安静等待她的下文,“他们在金融圈的实力和背景都很强,成立评估所,目标恐怕不是在评估领域仅仅分一杯羹。” 黎川话没全说出口,芙儿水却明白她想说什么。 地方资管公司既然将业务链条延伸布局到资产评估领域,仰仗自身实力、背景,必在评估市场上强势抢单。基德作为西南地区第一大评估所,双方将来定是正面厮杀,无处可避。 “边总,刘国松不会是基德第一个被挖走的,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黎川走进木屋,将渐起的大风关在门外。 她知道芙儿水作为重庆资产评估圈的头号人物,不会不了解这些信息,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她作为基德合伙人,有义务出言提醒。 那头,芙儿水握着手机,在窗外都市渐起的霓虹中,低眸微笑了下,“黎川,你成熟了。” 第77章 别离与羁绊 和芙儿水交底之后,黎川心事去掉不少,洗漱之后钻进睡袋,终于得空拨给林乐辰。 聊了好一阵,黎川倦意袭来,微眯之间,林乐辰轻声叫她,“遇。” “嗯?”黎川睁了睁眼。 林乐辰柔柔的声音滑入黎川耳里,“你有没有听过小星星?” “什么?” 林乐辰不说话。小时候奶奶总跟他说,小孩子都是天上的一颗小星星,寻找到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才会跳入人间。 隔着几百公里远,林乐辰突然觉得,他应该是从那时起就找到了黎川。 两人注定要遇见。 “林场今天有星星么?”他问。 黎川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推窗看。 风正猛,云层很厚。却独有一颗星星从云缝中透出银光,在夜色中亮得耀目。 黎川仰头看着星光闪烁了一下,她伸手拂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有。” 林乐辰在电话那头温柔的笑,“睡吧。” 挂了电话,黎川又躺下去。 微信响个不停。 她摸过手机来看,山里夜间没有什么娱乐,加之来到野外的新鲜感,工作之余,一群年轻人在群里兴奋的交流山中趣事。 黎川看了会儿,她不由得微笑,将手机放到一旁,一夜香甜睡到天亮。 闹钟还没响,黎川就醒了,她静静躺了几分钟,一骨碌翻身爬起,洗漱完了去厨房做早餐。 老林已经吃过早饭,穿了件印着“森林防护”字样的绿色马甲,戴上红色袖套,正往背包里装工具,黎川吃着馒头凑过去看,背包里有食物、水壶、弯刀、砍刀,一旁地上还放着绳子、防虫药和锯子。 “老林,你要去巡山?”黎川问。 老林点头。 近山巡护几乎是护林人每天的工作,全程都只能在林间徒步,得边走边看。既要防着乱砍滥伐,又要警惕火种引发山火,还要一路观察植物和土壤,查看是否有病虫害。一天下来步行二三十公里,往往出山时都快天黑了。 此外,还有远山巡护,常常是几天几夜,吃住都在深山里。不仅考验护林人的毅力和胆量,关键还要耐得住寂寞。 好在这片林场划分的林班面积较小,不用进行远山巡护。 老林收拾好了背包,抬头四下里张望,没见小林。他看着黎川,似乎有话想跟她说,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没出口。 黎川出了屋去看,小林远远地从护林站另一头跑过来,见着黎川就朝她挥胳膊喊,“苏经理,刚才李总回我电话,同意我跟你去做数据采集!” 小林兴奋得一溜烟跑到黎川跟前,连呼带喘,“苏经理,我给你打下手,你带着我见识见识!” 老林嘿嘿笑了下,他拎过双穿了没多久的胶鞋,鞋底已经磨得很旧,他坐在木凳上低头慢慢穿。 小林进屋,看到父亲身上的马甲和鼓鼓囊囊的背包。 他神色止不住飞扬,“爸,你要去巡山?” 老林嗓子浑浊,咳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小林找水喝,他仰头灌着,目光跟随老林移动。 他脸上的兴奋劲渐渐褪去,“啪”的放了水杯,擦着嘴角急急追出屋去。 老林长年在林子里长距离攀上爬下,半月板磨损严重,膝盖旧伤有些复发,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小林一眼就能瞧出异常。 “爸,你膝盖旧伤发了?”小林有些着急。 老林顿住脚步回头,避开话题,“你跟着苏经理好好学习去,别给人添乱。这片林子,我闭着眼都能转悠完,你别瞎担心。” 小林心下有数了。他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他想跟着黎川见识,但又放心不下父亲。 黎川见小林一时纠结不知怎么办,她上前去,“老林,我跟小林去山里转转,你先歇着。” 老林递来背包,黎川接过,和小林一起往林子走。 这里的每一棵大树,每一丛灌木,每一处凹坑或巨石,都在原本位置,任物转星移,不曾挪动半分。 只有树木在长高。 时间在这里好似凝固。 小林和黎川慢慢走着。 有树叶飘落,轻轻打在黎川头上,她轻声对小林说,“你爸爸的根在这里。” 小林“嗯”了一声,继续往前,有些沮丧。 “但是老林也知道,这里是他的根,不是你的。” 小林一怔,看向黎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