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 附属医院、简陋的病房里。 “我女儿都摔成脑震荡了你们学校就出这么点钱打发我们?这以后要有个什么后遗症成白痴读不了书她这辈子就完了,这责任谁付?!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没个十万八万的我们就警察局见,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学校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学校开不下去。” “乔妈妈,你讲点理行不行,你女儿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子了还要老师时时刻刻看管吗?再说了,你女儿摔下楼梯全因为她自己长太胖,责任全在她自己身上,学校出一半医药费已经仁至义尽了。” “平时你女儿在学校表现就不好,成绩垫底不思进取就算了,还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同学们不止一次跟我反应了,前几天还学人谈恋爱,给男同学送早餐,严重败坏学校风气,那男同学家长都找我了。” 李丽莲一叉腰,泼妇架势:“说这么多你们学校就是不想出钱是不是?” 几人吵得面红脖子粗。 突然,一声冷呵:“都给我闭嘴!” 李丽莲夫妇、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四人同时噤了声,看向病床上一身横肉的女孩。 血影摁着作痛的太阳穴从病床上坐起身,单薄的病床因为她起身的动作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嘎声。 强烈的痛感从后脑扩散至全身,让她不由得皱起眉,一点点缓冲下。 突然,血影觉察到什么,摁揉太阳穴的动作猛地滞住,下一刻,倏然睁开双目。 她没死? 快速将病房扫视,目光落在床尾前正盯着她看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四人身上。 “你们什么人?” 一开口,血影眸光一凝,这不是她的声音。她立马摸向自己声带的位置,却注意到自己抬起的那粗壮的手臂。 这一次她狠狠皱了眉。 这怎么回事? 女孩这一问,四人都愣了。 李丽莲直接扑向老师,大吵大闹:“你看我女儿都摔成什么样了,你们学校竟然就出点医药费,你们简直不是人,黑心肝。” 戴着黑眼镜年过四十的班主任也有点慌了:“乔妈妈你冷静点。” “小影,我是爸爸啊,你不认识我了?” “乔同学,你别吓老师啊,你是不是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你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然而女孩只是盯着自己粗壮的手臂看。 这时,电视里传出报道:“南洋一座孤岛于今早七点十分发生大爆炸……” 血影看向电视。 不等她作反应,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如海水倒灌般涌入,她拧紧了眉。 李丽莲因为钱和班主任闹个不停,乔爸爸和教导主任则在她耳边关心询问。 她头痛欲裂,忍无可忍:“都给我出去。” “都别吵了,小影才刚醒,让小影好好休息,有事出去说。”乔父终于硬气了一回,把没完没了的乔妈妈叫出了病房。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血影保持着非常人的冷静。 李丽莲的大嗓门在外边走廊上响着。 而女孩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脸已经看了十几分钟,眉眼还算清丽,虽然身体胖,但脸上肉不多,皮肤白皙有光泽。 减下去,应该不差。 “乔汐。” 半响,女孩对着镜子吐出两个字。 这个名字,和她倒是有缘。 灵魂重生吗? 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这倒也不难接受。 只站了这么十几分钟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双腿虚软,不单是摔了脑袋造成,更多的是平时缺少锻炼导致的体虚。 血影真想知道这具身体是怎么做到虎背熊腰又弱不禁风的。 可惜了,可惜她那具犹如铜墙铁壁的身体炸得一点没剩,苦练了那么多年,最后成了海里鱼儿的养料。 血影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彻底接受了这具新身体和新身份。 乔汐。 挺好,听着比血影像人多了。 回到病房,外面走廊已经安静了,医生拿着病历本进来查看情况:“乔汐?” 女孩清亮的眸子抬起,应道:“我是。” 京城,秦家 装潢低调却不失奢华的书房里,男人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着一份资料。 “可惜了。” 男人喃喃出声,嗓音低沉磁性,带着希望落空的遗憾——父亲的病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能治的了。 片刻后,又是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个天才。”这一句是直白地惋惜。 视线投放到资料上,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血影。 这个神出鬼没的天才杀手,无数人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而这个男人面前却明晃晃地摆放着她的大半信息。 乔汐在医院就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被母亲李丽莲催促着回家。 “赶紧把衣服换了回家,你们学校就赔了那么点钱,家里可没钱给你住院。” 李丽莲把带来的衣服扔给乔汐,嘴里一直说着没赔多少钱。 乔汐眸子冰冷,坐在病床上没有动作。 “赶紧去啊,傻愣着做什么,我一会儿还要上班呢,迟到扣了钱你补我啊?” 张口钱闭口钱。 想想自己到底是拿了乔汐的身体,也就对这个刻薄的便宜母亲忍下了。 出了医院李丽莲就把她扔下了,给了她两块钱坐公交,钥匙塞她手里然后自顾去上班。 凭着原主的记忆,乔汐回到了这具身体的家。 原主一家住在城中村,还没进入这片破旧的住宅区,先碰到了一个眉眼清秀的男生。 男生穿着蓝白校服,朝气蓬勃,就是瘦了点儿,看着不爱说话。 李丽莲虽然刻薄,但长得漂亮,也就造成她心高气傲不甘平庸的脾性。 面前这男生的样貌很好地继承了李丽莲的基因。 男生见到她,脚步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一眼她头上缠着的纱布。 乔汐同样投去打量的目光。 大概是以前的乔汐习惯低眉顺眼不敢正眼看人,以至于自己这一举动让男生诧异地皱了皱眉。 男生朝她走来,乔汐看到他左脚走路有点跛。 乔意一句话没跟她说,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她,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 乔汐看着手里的包子。 乔汐这便宜弟弟倒没继承他妈的刻薄性格。 脑震荡不是小问题,医生根本不同意乔汐出院,李丽莲心疼钱,医生根本拦不住,于是乔汐回家后什么也没干,躺上床就睡觉。 一直睡到天黑。 “死胖子,果然是猪投胎,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怎么不摔死你。” 乔汐睁开眼就看到乔灵灵站在床前一脸嫌弃厌恶地瞪她。 “看看看看什么看?醒了就赶紧起来吃饭,吃个饭还要别人叫,残废都比你有用。”乔灵灵说完转身就走,多一秒都不愿在她房里待。 这样貌和性子,和李丽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乔汐坐起身,觉得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 尤其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乔灵灵,继承原主记忆的乔汐很清楚原主受了乔灵灵这个“好妹妹”多少欺负。 年纪小,心肠却够坏,真是有够欠收拾的! 乔汐从房间出来。 “小影,快过来吃饭。”乔父帮她把碗筷拿好。 一览无余的客厅可谓是家徒四壁,找不出一件值钱东西,积满灰尘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 一家五口,一张小小的虫蛀四方桌,留给她的是角落位置。 乔意低头吃饭,乔汐过来后他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给肥胖的乔汐多让了些位置,自己坐桌尖。 “睡一觉好多了吧?快吃。”乔父往她碗里夹肉,羞愧说:“家里条件不好,没钱给你在医院多住两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去学校,明天爸爸买只鸡给你炖汤补补身体。” “就她这吊车尾成绩,去不去学校都没区别,老师还巴不得她不去呢。”乔灵灵嘲笑着讽刺一句。 “灵灵!小影是你姐姐,你这话像话吗?”乔父生气地教育道。 “你凶什么凶?灵灵哪里说错了?我真不知道她这猪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五分十分她都考得出来,我脸都被她丢尽了,还学人谈恋爱,小小年纪就不害臊。”李丽莲越说越气。 训了乔汐不够,又将怒火转向乔父:“你知道你那些亲戚是怎么笑话我的吗?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想当初你那些兄弟哪个不是穷得叮当响,现在个个开小车住新房,只有你,还带着老婆孩子住在这老房子里,捡你兄弟用旧了不要的电瓶车电视机电冰箱,你但凡争气一点你儿子那脚都不会瘸,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有钱都治不了了。” “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面对老婆的抱怨,乔父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捏着酒杯,一张因为过度劳累而衰老得比同龄人多得多的老脸羞愧得通红。 乔意心无波澜安静吃饭,对此见怪不怪,似乎早已麻木,可听到瘸脚时,还是把筷子抓紧了几分。 “你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爸妈因为你都吵成这样了你居然只顾着看电视,真是烂泥扶上墙,没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姐姐。”乔灵灵怒瞪着乔汐,不闲事大地火上浇油。 果然替乔汐引来李丽莲一记几乎是怨恨的刀眼。 然而乔汐只是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继而面无表情看向乔灵灵。 目光冰冷如刃。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乔灵灵觉着乔汐从医院回来趟后有些不对劲,这要换以前,她只敢低着头,缩起脖子,吓得饭都不敢吃,哪敢用这种眼神回视她。 这是中了什么邪,摔坏了脑子不成? “死丫头,还敢瞪你妹妹,赶紧吃完把碗洗了,看到你就来气。”李丽莲骂完乔汐,拿起碗吃饭。 乔汐从李丽莲身上扫过,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与她们计较。 她目光重新回到电视上。 电视很旧,不知道用了几年,款式是早就淘汰了的。 此刻播报着新闻——南洋海岛的大爆炸。 乔汐静静看着,新闻播报完, 她放下筷子,起身准备回房。 “呦,今天吃这么少?平时不都吃三碗才够的吗?”乔灵灵看一眼乔汐的碗,嘲弄道。 “把碗刷了再回房。”李丽莲对乔汐扔出句。 “小影昨天才摔了那么重一跤,哪能洗碗,灵灵小意,你们洗。”乔父粗声说。 乔灵灵:“我可不会洗。”接着小声嘀咕:“她是摔了脑袋又不是摔的手,平时都她洗的。” “灵灵小意还要做作业呢,成绩下来了怎么办?每每过年跟你那些亲戚坐一起听他们炫车炫房,我们家就只有灵灵小意的成绩拿得出手。”李丽莲没好气说完,又催乔汐洗碗。 乔汐站在客厅门口,回头看李丽莲,双眸微微眯起,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她不是个好脾气的,外界传闻的心狠手辣从不是夸大其词,更不是空穴来风。 李丽莲和乔灵灵再敢多说一句,乔汐不确保自己会不会动手。 就在这时,乔意吃完,默默收拾起碗筷。 “你放下,这是你洗的吗?回房做作业去。”李丽莲哪舍得让儿子做这活,平时家务事都是让乔汐做。 乔汐每天累死累活,饭量就是这么大的。 乔意没理会李丽莲,收拾了碗筷去洗。 乔灵灵皱皱眉,有些看不惯,又懒得去说自己这个闷声闷气的弟弟,起身回了自己房间。还不知道自己侥幸躲过了怎样一场“暴风雨”。 李丽莲狠狠剜了乔汐一眼,去厨房把儿子赶回房间,自己洗碗。 睡了一天的乔汐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恢复了些,走到院子查看起这一家子住的地方。 这老房子是往上两辈留下的,虽然破旧,但够大,有庭院,围墙,单独的厨房。 庭院种着棵桂花树。 好几间房子,原本是一大家子住,后面乔父那几个兄弟赚了些钱就搬出去了,剩下他们。 乔意从厨房出来,看了眼院里的乔汐,视线对视片刻,他跛着只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乔汐看着他背影,而后抬脚跟去。 乔意拿出昨天从网上抄来的一道数学难题,皱着眉坐在课桌前继续思考解题方法。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见乔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房门口,双手抱肩斜倚着门框。 一大坨肉,把他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乔汐第一次来他房间,以往不管白天黑夜,从学校一回来就缩回自己房间不出来,除了做家务。 乔意发现,他这个姐姐今天有点不一样。 乔汐走过去,垂眸看一眼乔意的本子,挑挑眉问:“不会?” 乔意看她:“……” 乔汐从他手里拿过笔,连个思考过程都不需要,刷刷在他本子上写了起来。 等乔意反应过来,本子上已经满满当当写了一堆,这道超纲的难题已经解出来了。 并且解得十分完美! 步骤一清二楚,别具技巧。 乔意看过之后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搜出网上答案一对比,这竟比网上的答案还要简明扼要,不禁兴奋得脸都泛了红。 惊喜过后他满眼不可置信看向乔汐:“你怎么会?” 这是她这便宜弟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种弱智题不是有手就行?”乔汐真诚回答。 乔意:“这是我从网上抄的大学题。” 乔意今年高二,比乔汐乔灵灵小一级。 乔汐:“然后呢?” 乔意狐疑地盯着反常的乔汐看:“你平时都考五分十分,最高的一次也只考了二十五分,数学试卷除了选择题会选ABCD,其它的你都只会写个解。” 以他这姐姐的智商,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血影深知原主有多蠢。 乔汐想也没想,嗤道:“写个解都是给他们面子,就这种题目纯粹浪费时间和墨水。” 乔意不可置信:“你都是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