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 李清婉闻言脸色一变,又听赵芊继续道:“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薛延吧。” 说完,赵芊连眼也懒得抬,垂眸微阖着。 李清婉心中怒气翻涌,恶狠狠的瞪着她:“赵芊,你摆什么架子?八贤王府都已经被抄家了,你还以为你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呢?” 赵芊浑身一滞,掩在袖子的手不断收紧。 “哦,对了。”李清婉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郡主大概还不知道,今日午时,八贤王就要在菜场口被斩首示众了吧。” 赵芊猝然掀起眼眸,瞬间面无血色。 她猛地起身,望向李清婉:“你说什么?”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午时了,郡主再不去可真的……” 话还未落,那抹瘦弱的身影便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连门口的侍卫都还没来得及拦,赵芊就已经跑了出去。 薛府距离菜场口,并不远。 可是赵芊撑着虚弱的身子,顶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咬着牙往前奔去。 菜场口。 今日是入冬,天寒地冻,可是菜场口围观的群众却丝毫不少。 此时,薛延坐在的监刑台中央,望着下方,一脸冷峻。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早就听说当初薛阁老娶郡主就是为了得到八贤王的扶持,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什么郡主,八贤王意图谋反,死罪难逃,郡主也早就被贬为庶人了,你还不知道吗?” “啊……我没听说啊!” “昨儿个,薛阁老亲自去八贤王府宣旨的。” “那薛阁老还没休了她?” “听说早就休了,还没宣布而已……” “难怪,前段时间郡主忽的回了娘家,原来如此……” “这八贤王也是,手握重兵就目无皇上,还想谋反,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我听说八贤王是被诬陷的。” “对啊,从出事道处斩不过几天。调查罪证的时间都不够,就这么定刑了?普通案子都没这么快……” “快闭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判为同党。” 议论声越来越大,薛延不悦的皱起眉,眼神如鹰隼般的扫视了一圈,人群中的议论声马上熄火了。 “赵瑞,圣上待你不薄,你却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如此行径,罪大恶极。今日行刑,你可还有话要说?” 薛延冷声对着台下的赵瑞冷声道。 诺达的行刑台,赵瑞孤身一人,衣衫不整,血迹斑驳,却依旧双目清明。 他挺直背脊:“陛下仁慈,留下我妻儿性命,臣感恩知足,臣知罪,无话可说。” 话落,人群又开始议论。 薛延神色复杂的看着赵瑞,拧眉抿唇不语。 负责一起监刑的刑部尚书张永见百姓议论声渐大,怕出意外。 小声的在薛延耳边提醒:“薛阁老,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提前开始。” “时辰未到,急什么?”薛延瞥眼扫视了张永一眼。 这一眼凌厉至极,张永如芒在背。 他想到薛延向来行事果断狠辣。 一个对自己亲岳父都能下狠手的人,绝非善类。不敢再多言,只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赵芊一路拼命狂奔着。 她的嘴唇早已经被冻得青紫,浑身发凉。 这些她统统都感知不到。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知觉。 好不容易赶到了菜场口,她扒开人群,疯了一样的冲向里面。 赵芊只一眼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爹爹!” 赵芊不知怎么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把守的士兵,冲了进去。 薛延见状眉心一拧,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告诉的她消息? 因为赵芊的闯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张永惊骇道:“来人,有人劫法场,给我拿下。” 把守的侍卫听令,迅速上前,按住赵芊,正要拖下去。 “我看谁敢!” 一声怒喝从高台传下。 正要动手的侍卫被这一声喝止住,纷纷循声望去。 高台之上,薛延缓缓起身,眉眼冷厉往下一扫:“薛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薛阁老,她已经不是郡主了,你又已经将她休弃,此番只怕不太好吧。”张永面露难色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们二人拌了嘴,一时生气才有了那样的流言。如今她不是郡主,但还是我薛延的夫人。” “今日,她过来也只是感念父恩,来送最后一程,有何不妥?” 刑部尚书高喊的劫法场,和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郡主被休,如今被薛延几句话就反驳了回去。 一群官兵和百姓目瞪口呆 张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着下面大声喊道:“还不将郡……薛夫人放开。” 按住赵芊的侍卫连忙放手,赵芊一下扑倒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薛延扫了眼张永,勾了勾唇角:“张大人,让内人与八贤王告别几句,无妨吧?” “无妨,无妨。”张永忙不迭的点头。 赵芊跪在赵瑞的前面,指尖不住颤抖,眼眶一下便红了。 “爹爹……” “芊儿不哭,爹爹日后不在,你要跟你母亲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的身子一直是爹爹的心病,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赵瑞轻声宽慰,像是叮嘱天冷加衣般淡定。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救你。” 赵芊俯身怆然恸哭,声音哽咽破碎…… 这时,刑场外再次出现一人。 官兵们相视一眼,没有拦。 八王妃钗环尽卸,一身素衣,缓缓来到赵瑞的面前。 两人相跪而立。 “夫君。” “夫人……”赵瑞见到来人,声音终是带上一丝哽咽。 一家人自多年前便分隔两地,所渡天伦之日,亦是掐指便能算清。 赵瑞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无愧于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与自己自幼相识的发妻。 他长年镇守边疆,三五年难得回来一次。 府内一干事务和病弱的孩子都是妻子在操持,他于心一直有愧的…… “夫人,此生缘薄,是我负你,若有来世……”赵瑞哽咽失声,不能再言。 一别几年,再见时却即将天人永隔。 八王妃笑着,眼中却是泪光涟涟,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好,只待来世。”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再说话,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话落,几个官兵正要上前,将母女二人拉开。 “不用,我们自己走。”八王妃冷声道。 她说完,扶起赵芊:“芊儿,你父亲一生刚毅,我们亦不能丢脸。” 赵芊含泪抬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泪意模糊间,才察觉母亲的苍发已然过半,隐在素衣之间,不易察觉。 原来,世间真有一夜白头…… “娘……” 八王妃尽力笑着,脚步依旧稳健,可握着赵芊的手却紧了又紧。 身后传来赵瑞最后的声音。 “芊儿,不要恨薛延。” 接着便是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声音…… 赵芊不敢回头,只觉漫天的雪渐渐变成红色,天地猩红一片。 她支撑不住,倒在了苍茫的血色之间。 八王妃坐在地上,搂着昏迷过去的女儿,看着刑台上淋漓的鲜血。 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连薛延来到她的面前也毫无反应。 薛延居高临下的站在八王妃的面前。 雪落在他的身上,化成一缕薄雾,让他整个人如雾中松柏,模糊不清。 他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道:“陛下开恩,允许你将罪臣赵瑞的尸首带回。” “赵芊已和你们没有关系,就交我带回薛家吧。” 薛延话落,俯身欲将昏死的赵芊抱起来。 八王妃却猛的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盯着他:“你当初答应她父亲的话,切莫忘了。”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延闻言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他将赵芊抱了起来,径直离开了。 雪越发大了,白茫茫一片,将尽数的血迹和肮脏盖住。 众人散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 薛府,青云阁。 赵芊自醒来,已经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睁眼坐了两日。 小桃被薛延从王府带来,看着自家郡主的样子,心疼不已。 王妃自那日葬了王爷,遣散奴仆后,便闭门不出。 薛延也忙于朝政,两日没回府。 清冷的青云阁,仿佛无人问津的冷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