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幕降临,路过的谢铮才把他拉了出来。 看见薄时砚的脸时,被吓了一大跳:“你这脸比那里头躺着的脸色还要白。” 薄时砚置若罔闻,显然还沉溺在赵母说的那些话里。 谢铮劝慰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明天就是表彰会了,你要打起精神来,送书黎最后一程。” 薄时砚回过神,深深看了眼谢铮:“知道了,休息吧,明天还要开会。”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办公室。 谢铮有些莫名,但也没有深究。 直到第二天表彰会,众人去太平间时,才发现到不对——黎晚星的尸体不见了! 医院乱成了一团。 主任只好下命令:“尸体的事情不要声张,先把表彰会办完。” 谢铮沉默不语,背过身打了电话给薄时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音不断传来,就算是谢铮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憋了一肚子气。 以前没看出来,薄时砚惹人生气的本事一流。 但不多时,他就收到了一条短息。 是薄时砚的:“到天台来。” 谢铮看了眼时间,距离表彰会还有半小时。 他果断走进安全通道,上了天台。 意料之外的是,这里只有薄时砚一个人。 谢铮开门见山:“书黎呢?” “你们为什么要办表彰大会。”薄时砚反问。 “她的事应该被人知道,受人尊敬。”谢铮直视着他,目光坦荡。 薄时砚眺望着脚下的城市,嘴角上扬,语气嘲讽:“尊敬?被她救过的人恐怕连记都不记得她是谁。” “每个人提起她,都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杀人犯的女儿这几个字,就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薄时砚的心。 曾经折磨过黎晚星的痛苦,现在又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他。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薄时砚的声音沉闷的像从海底传来,“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奶奶,事情都是宋世民做的,为什么骂名要她来背负?” 谢铮无法回答。 有时人就是这样,记坏不记好。 记得黎晚星是杀人犯的女儿,却不记得她是仁心济世的医生。 “景川,别人的看法不是你和我能决定的。”谢铮轻声劝说,“我们只能让自己无愧无心。” “无愧于心?” 薄时砚眼里滚着化不开的苦涩:“我知道开表彰会的目的是为了宣传医院,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提她是宋世民的女儿。” 谢铮的心里也堆满了化不开的忧愁:“你应该知道,上次宋世民来医院闹事,给医院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他没在继续说下去。 薄时砚知道,医院打定了注意要用黎晚星的牺牲洗去曾经的污名。 谢铮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劝慰:“换个角度想,医院也是为了不然患者恐惧……” “够了。”薄时砚的语调都不稳,他问:“表彰会开始了吗?” 谢铮抬手看了眼表,避而不答:“你带书黎走吧,安葬她。” 薄时砚顿时泪如雨下。 天色瞬间沉了下来,刚刚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 “走吧。”薄时砚转身走进安全通道。 谢铮跟着他,又回到太平间。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医护都在大会堂里开表彰大会。 薄时砚找到黎晚星,将人拦腰抱起。 毫无顾忌的往地下停车场走去,谢铮陪着他。 直至薄时砚将黎晚星放到副驾上,开着车驶离医院。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 哪怕薄时砚打开雨刷,视野的可见度也很低。 等红绿灯时,他偏头看向黎晚星。 医院用了特别的防腐方法,她的身体一点都没有腐烂,上了妆后依旧美丽动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薄时砚每次都忍不住心生期盼,觉得黎晚星没死,所有的这些都是他荒诞的梦。 下一秒黎晚星就会睁开眼,笑意融融叫他:“景川,我们去吃饭吧。” “叮!”绿灯亮了。 薄时砚踩下油门,车辆如箭离弦。 偏偏此时,前方有人横穿马路,薄时砚立即踩下刹车,路上传来巨大的摩擦声。 不料道路湿滑,车辆已经无法停下。 薄时砚猛打方向盘避让,接着“嘭”的一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滴——滴!” 仪表盘上的警报不断的响着,车的前半部分近乎解体。 薄时砚整个头都被安全气囊包裹着,腹部被车架刺穿。 他的胸膛微弱的起伏着,颤着手在副驾驶摸索着。 黎晚星安静的靠在车座上,这世间的一切早就和她无关了。 半响后,薄时砚摸到了她冰冷的手。 他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挤进黎晚星的掌心里,小心翼翼的和她十指相扣。 恍惚间,薄时砚好像真的听见了黎晚星的声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景川,该吃午饭了。” “景川?你在里面吗?没事吧?” 薄时砚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办公室里,甘棠竟然站在对面! 他觉得有些不对,但暂时还没想起来哪里不对。 这时甘棠转身去开了门。 两人的对话从外面传来。 甘棠语气惊慌:“书书,你怎么来了?”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是黎晚星的声音。 薄时砚的心兀的一痛,握着笔的手骤然收紧。 脑子里瞬间闪过她躺在太平间的画面。 黎晚星死去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回播。 过往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薄时砚僵硬的张了张嘴,从喉间挤出两个字:“看诊……” “什么诊,要关起门来看?”黎晚星的语气带着怀疑。 薄时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惊喜,痛苦,悔婚都揉成一团,全部塞进胸腔里。 “心理咨询。”他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黎晚星似乎有些生气,但依旧对着甘棠轻声细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或者心理医生,景川他只是个外科医生,帮不到你。” 闻言,甘棠笑了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办公室随着她的离开而安静下来。 黎晚星踌躇着,半响才说出一句:“你和甘棠很熟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在担忧些什么。 薄时砚看着她,眼眶红了又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