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也是不解,低声嘟囔了一句,宋挽闻言眨着眼,竖起耳朵探听。 蘅芜斟酌一二,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大爷定是喜欢林姨娘那股子不守规矩,轻佻浪荡的模样,咱们府里三房老爷就很喜欢伶人妓人,那些个女子也如林姨娘这般,一身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整日除了拈酸吃醋到三奶奶面前耀武扬威,便是缠着三老爷不放,如今想来,确有男子钟爱这样的。” “呸呸呸,什么伶人妓人的,你一个小丫头还没出嫁,口中便没了把门的什么都敢说,看我不……” “撕烂我的嘴。” 蘅芜笑嘻嘻接过赵嬷嬷的话,气得赵嬷嬷上前拧她的肉。 宋挽却是呆呆的,心中暗忖江行简是不是真就喜欢女子少条失教、轻薄无礼的模样。 她正想着心事,蘅芷回来报说门房送了帖子。 “谁家的?” “孙家的帖子,请小姐去智通寺礼佛。” 宋挽闻言笑道:“还以为孙家会回了我,既如今约见我,想来对二爷也有些心思,你去禀了老太太就说我明日要外出。” 蘅芷心中高兴,急忙忙禀告江老夫人去了。 毕竟是江晏的婚事,宋挽想了想派人到二房通知了青斋。 江晏晚间回府时,听闻此事略有出神。 “今日香草来寻奴婢的时候,柳姨娘也在,她打听了一二句,听闻大奶奶回绝了李国公之后的齐府,一下午都愤愤不平,说是大奶奶存了私心故意给主子选了门第低的。” “晚间时候还闹去了夫人院中,夫人不耐打点这些,便将柳姨娘推给了大奶奶。” “她去寻她了?” 青斋垂眸点头,不敢多置喙一个‘她’字。 江晏满脸烦躁,眼中郁气渐渐深浓,青斋见他手止不住发抖,想了想退至屋外。 她站在门边,直到屋中恢复安静方再次打开房门。 书房一片凌乱,江晏却是恢复温润模样,唯有面上因发泄躁郁而染起的病态绯红,显出几分心境不平。 “柳呈祥如今在哪当差?” “上月同玉喜坊的管事到江南走货去了。” 江晏双拳猛地握紧,呼吸也微有急促,青斋见状道:“柳姨娘的侄儿柳连升,如今正在瓷库当差。” “打断他的腿,让他告诉柳朱安分些,再有下次,就将柳呈祥一家送去南疆守药材铺子。” 说完,江晏站起身走到红木大厨前。 青斋只见他翻弄衣袍,却一直不曾满意。 “爷明日要出去?” “去智通寺。” 青斋上前拿出一件绀色蜀锦直裰:“奴婢觉着这件文雅些。” “文雅?” 江晏闻言褪下衣衫,青斋帮他穿好后,退到一旁。 “确实雅人深致,颇具君子风度。” 他眼中明亮,似十分欢愉。 “明日可要府上备车?” 江晏温笑道:“不必。” 智通寺位于京郊,香火不算鼎盛但胜在清幽,且此处有专给女子使用的山路,是以上京各家后宅女眷,都愿意来此处礼佛。 只是今日智通寺来了两位稀客,萧霁野进到竹林厢房的时候,还颇为纳罕。 “你今日倒是好性儿,竟寻我到这么个清净地方。” 他抬头打量江晏,冷笑一声:“头一次见你穿得人模狗样。” 江晏低头,笑问道:“可是颇有端方温雅之感?” “颇有衣冠禽兽之感。” 萧霁野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凳上:“寻我何事?” 他同江晏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合作四五年也算契合,虽说不上有过命的交情,但勉勉强强称得上肝胆相照。 “听闻你那个兄长回来了,可是耽误了你袭爵?” 江晏摇头,今日性情异常平和,他慢条斯理抽出棋匣一一摆放好:“陪我下一盘。” 萧霁野眉尾微挑,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执起黑子乱放一通。 江晏也不生气,自顾自下着,直到一墙之隔的厢房出现人声,他才面露笑意。 见他全副精力都放在那低柔女声上,萧霁野也来了兴致,屏声静气听着隔壁说话。 “多年未见江大奶奶,想不到出落得这般秀丽。” 宋挽将手中提盒递给孙家丫鬟,笑道:“上回见您还是七八年前,我还记得您给我带的桂花糖呢。” “你这孩子,记性好得很。” 宋挽抿唇一笑,仿佛先前在山下等了孙家半个时辰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谈婚论嫁,为表矜持女方姿态拿得高些也是寻常,她没什么不满的。 “见过江大奶奶。” 一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同宋挽行礼,宋挽转头看去,只见孙家小姐生得柔媚可喜,娇憨动人。 小姑娘脸儿圆圆的,一双大眼水盈盈十分可爱。看人的时候眼里尽是羞涩笑意,只一眼宋挽便很是喜欢。 她从蘅芷那接过一个玉匣子送给孙家小姐。 孙夫人见状道:“这太贵重,实在不能收。” 宋挽柔柔一笑:“我见孙姑娘便喜爱得紧,想来我姐妹二人有些缘分,姐姐给妹妹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收的?” 一墙之隔的江晏闻言,眸中似喜似悲。
与江晏合作多年,此人给他的印象便是喜怒不定,亦正亦邪。但如今日这般有闲心听女人墙角的,还是头一回。 他听了半晌,也未听出几人身份有何蹊跷,直到见对方这副神色,方明白应是同私事有关。 “孙姑娘可及笄了?” 要提及婚事不好给未出阁的姑娘听,孙夫人让丫鬟领人离开,这才回道:“转了年才到岁数呢,如今正是淘气的时候。” “都是那时候过来的,我幼时也这般。” 孙夫人哎呦一声,笑说若是女儿像宋挽,自己死也能闭眼了。 二人寒暄一阵,宋挽方进入正题:“不知孙家属意怎样的男儿,说不得我知晓有合适的。” 孙夫人笑道:“我们家老爷虽官位低了些,但犬子尚有几分文采,是以我想着绣绣日后的夫君,最好也是个好读书的。” “不拘什么身份,能知书识礼待人温和便是上选。” 宋挽笑道:“我倒还真晓得个才华横溢,谦和有礼的。” 孙夫人一笑:“家中可和睦?你也知咱们这种人家,最讲究伦常礼数,实在怕家中有些品行不端,行事出格无状的带歪了性子,且日后惹出什么麻烦来,终归受牵连,” 宋挽抿唇,未有言语。 孙夫人这话说得明白,孙府不在乎江晏是嫡出还是庶出,只要读书识字性情温和便可。但孙家也不满江行简无媒带林葭玥回侯府的举动。 “我也知一族那般多的人,不大可能各个都性情端正,但关系远着尚且好说,若是什么亲兄长亲叔父的德行有亏,便只能分府而居了。” 宋挽淡淡一笑:“父母在不分家,到底是一族骨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里会因着娶新妇便离府的呢?且若是让外人得知娶孙家的姑娘必须分族分府,外头人该如何想绣绣?” 孙夫人笑意减淡,宋挽又道:“女儿家寻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倒比什么都强,且到底是女眷,寻常多在后院,与其挑拣未来夫婿的兄长叔伯,不若看看府里的几位夫人妯娌。” “若是主母和善,妯娌性情温顺,绣绣在后宅也待得安心。” “哎,话虽是这样说,但若是府中人不安分,今日收个伶人明日纳个瘦马,整个后宅乌烟瘴气,闹得一地鸡毛,才是最恼人的。” 孙夫人叹息一声:“且你说一个男子整日看着自家兄长招蜂引蝶的,他心思会不活络?” “这一府家风如何方是最重要的,现在人再好,再知书识礼还能保证一辈子都这般?待日后女子容颜不在,会过得如何,凭借的便是男子秉性同处事底限了。” 宋挽静静听着,心中无来由烦乱。 只是她记挂这门亲事,便生出两分真心:“孙夫人如此说,我便不再拐弯抹角了。咱们府上晏二爷性情如何,想来夫人也打听到三分。” “这外人说得是不错,可我这为人母亲的,到底不放心。” “别的不敢说,但我对晏二爷……” 宋挽语气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江晏在另一边捏着白子,呼吸都停了三分。 他面色凝重,微蜷着身一动不动,萧霁野在一旁眉挑得老高,眼中尽是玩味。 府中晏二爷……今日是来给江晏相看的。 只是瞧江晏这模样,倒不是太在乎未来夫人是谁,反而更在意那个说话轻轻柔柔的年轻姑娘。 萧霁野捡了桌上黑子丢进棋匣,轻微哗啦声惹得江晏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