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父母商量好了,就要散场。 顾云渡却在此刻开口:“筱筱,我能和你再聊一次吗?” 他的声音中饱含恳求,贺筱却置若罔闻:“没有必要。” 说罢就随着贺父贺母出了包厢。 顾云渡看着贺筱果断离开的背影,脸上尽是落寞。 顾父看着自己儿子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厉声训斥:“当初不好好珍惜,如今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可真是丢人现眼。” 顾母也忍不住抱怨:“贺筱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哪里比不上那个小明星。你放着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要,硬要在外面搞小动作。搞了就算了,居然还害得我没有了孙子。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顾云渡被顾父顾母的刺激得额角直跳,他猛地转头看向一侧的两个,语气冷漠:“这不是你们教我吗?家族联姻,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你什么意思?”顾母一脸不可置信看向顾云渡。 顾云渡嘴角微微扯起,一脸嘲讽:“大学的有一天回家,你们大抵不知道我回来了。看着你们带着自己的情人在家中聚会,我不知道有多恶心。” 顾母的心骤然紧缩,她的面色发白,明显没有想到是他们扭曲了自家儿子的婚姻观。 “我努力的强迫自己却接受,去合理化,这让我才能坐在这里正视你们,承认你们是我父母。”顾云渡的脸上一片惨然,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将自己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腐肉挖了出来,就这样摊在罪魁祸首的面前。 “后来我和贺筱结婚,如果一开始我知道她喜欢我,我绝对不会耽误她的。” “他们说得没有错,我配不上她。” 顾云渡的瞳孔里盈满了痛苦:“你们和我说是商业联姻,我想着我们这样的家庭出了这样的婚姻也别无选择。于是我答应了,用我自以为的相处模式和贺筱相处。” “最后却落得这般结果,贺筱没有错,从始至终都是我。” “我从来没想过改变,没想过融入她给我创造的健康的爱意和家庭生活里,是我亲手摧毁了她给我的一切。” 顾云渡缓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还怔愣在座位上的顾父顾母:“现在我的报应来了,我爱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再爱我的人。” 说罢,他推门出去。 顾母的眼泪夺眶而出,顾父的脸色灰败瞬间像老了许多岁,再也没有了商场上意气风发父模样。 顾云渡走出这家私人会所,看着席卷而来的黑夜,心中一片荒凉。 灯火通明的世界里,属于他的哪一盏灯火被他亲手熄灭。 他再也回不去上林苑的那个家了。 上林苑有光贺筱的东西被贺筱派来的人搬空,整个别墅都是寂静无声的。 顾云渡不愿意回那里,也害怕回那里。 正在他踟蹰之际,助理打来电话:“顾总,郁茯苓流产,但是孩子保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云渡怔愣了片刻,他下意识的想到他和贺筱曾经拥有的那个孩子。 如果他还在的话,是不是他和贺筱之间还有一丝可能? “顾总?顾总?”助理的叫唤拉回了顾云渡的思绪,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 “该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对外发出澄清声明,郁茯苓的孩子和我无关。” “是。”助理快速挂断了电话。 恰巧这时,手机突进一条短信。 “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 不知是贺筱冷漠的口吻还是短信的内容,刺痛了顾云渡疲惫不已的身心,他的手伸进裤袋中去摸烟。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贺筱缠着他说让他戒烟。 当时他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如今想起来就能记起自己每次抽烟是贺筱落寞的样子。 顾云渡摸烟的手一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识人不清也不知好歹。 郁茯苓看着顾氏发出的澄清声明,心下一寒,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涌而上。 她死咬着唇拨通顾云渡的电话,那头却只传来冰冷的机械的拒接声。 窗外浓重的夜色,郁茯苓第一次后悔了。 贺筱也看到了顾氏迟到的声明,她心中了然,郁茯苓肚子里的孩子确定不是顾云渡的了。 她翻着微博上指责郁茯苓的言论,不以为意。 她自觉得没意思极了,如若不是当初顾云渡护着郁茯苓,她也没想走到这一步。 网友的评论总是高高在上置身之外的傲然,骂她和骂郁茯苓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他们不过是享受作为正义使者的快感。 “还在看?”温见善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嗯。”贺筱淡声应了一句。 随即,她颇为疑惑的抬头:“你怎么回事?现在来我家犹如过无人之境,你自己没事干吗?” “最近比较闲。”温见善的眼睛下意识的闪躲,“你离婚时间定好了吗?” “后天,你怎么比我爸妈还关心?”贺筱随口抱怨,却在话落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温见善在贺筱面前的椅子上落座,却没有看她。 “你觉得我为什么关心你?”温见善哂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幽怨。 这些日子贺筱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她和顾云渡这场失败的婚姻,已经失去的孩子还有许多,却一直下意识的忽视温见善。 如果不是温见善在这段灾难般噩梦中坚持不懈的陪着她,证明他的喜欢是认真的。 无论谁来说,贺筱都不会相信温见善真的喜欢自己。 可她真切的看到了,也感受到了,她没法自我欺骗。 在她一贯的印象中,温见善永远扮演的是挑事者的角色。 所有的长辈朋友都赞叹贺筱的好脾气,乖性子,只有温见善十几年如一日的挑拨着她生气发怒,似是要把她所有的面具都掀下。 可他却又懂贺筱独立坚强下的柔软,贺筱必须得承认她被蛊惑了。 但她不确定她对他是在困境之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执着还是真的喜欢他。 贺筱抿了抿唇,没有断然回话。 她没有勇气再如同喜欢顾云渡那时一般,抱着救赎者一腔热血赌他浪子回头的真诚。 她害怕会输。 贺筱端着茶杯的手指轻颤,犹豫许久说了另一件事:“我可能要出国了。” 闻言,温见善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声音有些发哑:“你是在通知我还是在问我的意见?” 贺筱被他的敏锐弄得身体一僵,她迫不得已的抬头看他:“温见善,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温见善眼神锐利的打量数秒才缓缓收回视线:“行,你要多久的时间?” “我不知道。”贺筱呐呐出声。 “所以你给我开空头支票?”温见善一瞬间被气笑了。 “我没有。”贺筱连忙摇头否认。 “我打算出国换一个环境休息一段时间,没要在国外久待。”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低气压明显有转好的迹象。 贺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这一点她忍不住在心中懊恼,她怎么又下意识去迎合他。 “准备去哪里?”温见善不再拽着那个话题不放。 “没有想好,只要不会遇见糟心的人哪里都行。”贺筱深吸了一口气。 温见善屈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英国怎么样,我以前在那里留过学,除了天气不怎么样,其他的都还不错。” “不过我记得你喜欢下雨,那天气对你来说也不是问题。” 贺筱听得一怔,其实她很久之前就想问温见善,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下雨天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下雨天?”贺筱在温见善面前永远没有忍让一说,她都是有什么就表达什么。 温见善被她打断,话头一止。 他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想起了什么,抿着唇突然笑出了声。 贺筱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温见善眼睛有些发亮,微动的唇角让贺筱的警钟瞬间被敲响。 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话就是:“贺筱,你大概不记得了。有一次下雨天,我家狗硬要出门遛弯,我在你家后院看见了你在雨里跳舞,最后摔得一身泥。” 温见善坦然陈述的记忆也迅速唤醒了贺筱的记忆。 她确实很喜欢下雨天,但是那天真的是她一时脑抽,硬要模仿电视剧里的人物。 她自以为自己悄悄咪咪的,却没想到院外一人一狗观赏了全程。 如今再想起来,小时候的黑历史真的十分社死。 贺筱的脸瞬间就红透了,她色厉内荏的吼道:“温见善,你赶快忘了这件事!” 说罢,贺筱还伸手去扒拉对面稳坐泰山的人。 两人打打闹闹的笑声从门外传出去,悄悄站在屋外的贺母唇角也释然的动了动。 郁茯苓被拘留了,因为故意伤人的罪名。 但贺筱早已没有在关注她了,无论她曾经罪名伤害过她,她要做的是让她为相应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其他的事她都不会再做。 但她也不会阻止其他人对她的报复,毕竟恶念反噬是她作恶应得的报应。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民政局门口。 贺筱看着缓缓而来的顾云渡,只觉得他消瘦了许多,但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看着他淡声说一句“进去吧”。 全然没有在意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什么都没法改变他们离婚的事实。 相较于几年前领结婚证的那一天,贺筱竟然觉得今天更为轻松。 流程处理的很快,工作人员看两人面色平静,还多劝了两句。 贺筱也只是笑着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离婚证不是网上传闻的绿色,而是和结婚证一般的红色。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顾云渡没有忍住出声叫住了她:“贺筱。” 快步往前的贺筱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顾云渡连呼吸都抖露着紧张情绪。 贺筱却只是眼睫低低垂下,声音清明:“顾云渡,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你那些后知后觉的情绪还有你心中的一团乱麻,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来替你理清楚。” “成年人的世界里,好聚好散才体面。” 说罢,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原地。 顾云渡看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出。 不知道何时,突然又下起了雪。 顾云渡看着渐渐变大的雪,脑中和雪和贺筱有光的记忆不合时宜的翻涌。 他自嘲一笑,贺筱说得对他永远后知后觉,永远在错过。 一整个年节,贺筱都过得十分的顺心。 京市圈子那么小,她和顾云渡也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知道他们都在避嫌,也乐得自在。 倒是温见善成天在她的面前晃荡,好似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了。 温家自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但不知道温见善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没有一个人闹到贺筱的跟前。 假期结束,贺筱最终确定了去英国留学。 机场人来人往,贺筱曾经作为一个手工博主又引起曾经那么剧烈的舆论效应,认识她的人不少。 她将自己包裹在围巾口罩之中,尽力遮掩才没被发现。 贺父贺母不停的嘱咐着贺筱出国注意事项,像是要把曾经亏欠她的照顾全都补回来一般。 贺筱老神在在的听着贺父贺母的话,一直不停看手机的小动作却出卖了她。 贺母小声调侃:“你在等见善?” “我没有。”贺筱仗着口罩遮住脸颊小声反驳,却没发现耳尖也在泛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