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初脸色微微一白,剩下的话如鲠在喉。 昨日凤九离的话犹在耳边。 她说:我对你没有处罚,就当全了这三年的情分,自今日起,你我如同陌路人,再无任何干系。 她说:千千二字令我恶心,今后我只是凤九离。 …… 景子初心口发涩,怎么也按不下去。 “九离,我只想跟你聊一聊,好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景子初,这三年是我心甘情愿,我不怨任何人,你不爱我,我认了。如今,我已经放下,明日我便会启程回岭南,自此我们再无相见。” 凤九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深深的扎进景子初的心里,却让他无法反驳。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这三年,他因为被废一直郁郁不乐,再加上凤九离捐献黄金万两,求旨嫁给他,亦令他不快。 于是,他将所有都怪罪在凤九离的身上,却忽视了她这些年的付出。 如今醒悟,却为时已晚。 凤九离不愿再纠缠,直接与景子初擦身而过。 凤夜昇也跟上,却在路过景子初身侧的时候停了脚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负心之人,没有资格求得原谅。” 凤夜昇说完,跟着凤九离上了马车。 马蹄声渐渐远去,景子初却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对啊,负心之人,有什么资格求得原谅呢? 景子初垂下眸,从怀中拿出那只被修复好的金凤步摇。 阳光下,金色的步摇,宝珠点缀,熠熠生辉,可是景子初的心却止不住的泛着痛。 步摇犹在,裂痕宛然。 景子初站了许久,最终收起步摇,转身上了马车。 宫门处。 凤九离下了马车,霍氏和霍芊芊就跪在不远处。 两人见到凤九离,忙不迭的低头。 一旁监察的侍卫见状,呵斥道:“见到国师还不行礼?还想多跪几天?” 霍氏回过神来,连忙拜见:“参见国师大人!” 霍芊芊也跟着行礼:“拜见国师大人!” 凤九离原本不想搭理二人,打算直接进去,但是霍氏的声音突然响起。 “国师大人,等一等。” 凤九离停住脚步,厌恶的看向霍氏。 只见霍氏不敢起身,忍着钻心的痛意,挪到凤九离的脚边。 她头发凌乱,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不少,讨好而卑微的看着凤九离。 “国师大人,从前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之错,跟景儿无关。他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定重新八抬大轿迎你入府可好?你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人小瞧你,你就是景儿唯一的正妻!” 凤九离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鄙夷至极:“八抬大轿?正妻?如果我现在不是国师,不是天命之女,你还会这样说吗?” 霍氏见有希望,立刻满脸堆笑,拉住凤九离的衣角:“会,会,当然会!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媳,都是景儿的妻子!” “呵!”凤九离直接冷哼出声,甩开霍氏的手,“霍淑兰,你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这种违心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告诉你,这三年你对我所做的种种我一件都不会忘,你不是喜欢霍芊芊吗?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跪着!” 凤九离说完,不再停留,直接离开。 夜晚。 凤九离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景德挽留,被她婉拒,太后没有强留她,让她尊从自己的心意,留着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凤九离不忍心辜负老人家的心意,便一直陪到现在。 领走前,凤九离重新又给太后开了几服药,因为说话间,她察觉到太后一直在咳嗽。 如今她要走了,只能再尽尽心意。 但是太后却阻止了她:“我的身体我清楚,早已经病入膏肓,前几日你施针也只是帮我延寿数日而已。” “太后……” 凤九离心里亦清楚,只是太后是西晋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况且,还曾经对她有恩,她便尽心医治。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要难过,哀家困在深宫一辈子,终于可以解脱了,可以去见想见的人……咳咳……” “您在宫中不快乐吗?”凤九离问道。 只见太后苦笑一下:“快乐吗?哀家这一辈子,从未负过任何人,唯有他……唯有他……” 太后似回忆起什么伤心事,声音哽咽,不忍再说。 她只得闭上眼,朝着凤九离挥了挥手。 “你走吧,好好的……” 凤九离回府的路上,想起太后的话,一直闷闷不乐。 凤夜昇见状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凤九离的性子,若是想说早就说了。 她不说,他便不问,只陪着她。 马车很快到了国师府。 凤夜昇扶着凤九离下了车,叮嘱道:“不早了,行李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你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岭南。” “好,谢谢师兄你也早些睡。” 凤九离说完准备回房,凤夜昇却叫住了她。 “九离。” 凤九离停住,回头看他:“怎么了?大师兄?” 凤夜昇抿了抿唇,冷厉的眉眼在此刻柔和下来,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会禀明师父,让你和景……” “大师兄!”凤九离第一次这么严肃,“我跟景子初绝无可能了,我只想跟你们回岭南,再别无二心。” 凤夜昇闻言,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凤九离离开的背影,其实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会愿意为她做。 第二日。 天色刚亮。 凤九离一行人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突然景子初策马奔来。 “等一等!” 凤九离置若罔闻,转身就准备上车,可是景子初已经在她身侧停下。 他一个翻身下马,拉住她的手,面色急促:“别走行吗?” “放手!”凤九离冷声道。 景子初没有动,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远处的皇城内突然传来沉重的钟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凤九离脸色微变:“丧钟?难道是太后?” 话刚落,远处一侍从飞奔而来,在凤九离面前跪下:“国师大人,太后薨了!” 凤九离闻言,望着远处传来钟声的方向,心中无悲无喜。 太后娘娘,此刻您应该见到您想见的人了吧…… “九离。”凤绥上前,“太后去世,按道理我们应该过了头七再走。” “嗯,理应如此。” 凤九离说完,突然随身的千年灵龟掉落在地。 她一垂眸,看到地上的卦象,面色微变。 这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卦象,非吉非凶,但她直觉却觉得不好。 凤九离赶紧蹲下身,将灵龟捡了起来,转头看向师父凤绥和一众师兄。 几人相视一眼,立刻转身走进国师府。 国师府。 凤九离重新占卜后,卦象依旧如此。 连经验丰富的凤绥也面色凝重:“这卦象太奇怪了,居然看不透任何信息!” 五师兄凤砚急促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未知的恐惧总是让人恐惧害怕。 凤绥没有说话,众人沉默。 这时,凤九离站起身:“师父,我要闭关修炼。” “闭关?”凤夜昇皱起眉。 “对。”凤九离点头,“此卦无解,定是我的能力不够,如果我能闭关修炼,此卦定能有解。” “好。”凤绥看向凤九离,“明日起,你便闭关,为师也会寻些别的法子,对外只说是为国祈福,不要泄露,以免引起恐慌。” “是。”众弟子领命。 第二日。 凤九离收拾妥当,来到国师府的闭关密室,凤夜昇主动请求为她护关,便也跟着来了。 正当二人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景子初的声音。 “九离……” 凤九离头也没回,走进密室,身后石门缓缓关上。 景子初站在门外,看着石门出神。 他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却还是连她的面都没见上。 景子初苦笑一声,随即释然。 没关系,来日方长,多久他都愿意等。 三年后,国师府。 是夜。 昏暗的密室,凤九离一身白衣盘腿而坐,闭着眼,神色淡然。 密室内除去一张冰玉床,再无他物。 此刻外面夜色浓重,乌云悄然向半轮残月移动。 就在乌云即将覆盖住最后的月光时,凤九离缓缓睁开了双眼,清澈透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密室依旧熠熠生辉。 顷刻间,外面的乌云瞬间散去,皎洁的月光洒遍大地,仿若银河倾泄。 凤九离起身,体内的气息已经比三年前更加通畅和浑厚,一切都是时候了。 这时,身后的暗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九离。” 凤九离听到声音回头。 是凤夜昇。 “大师兄!” 凤九离原本淡然的脸上挂上一抹柔和的笑意,她上前几步,来到凤夜昇面前。 凤夜昇面色没有波动,但是眼底却蕴藏着一片温柔。 “唤我凤夜昇吧,如今你已经是六国尊崇的国师,再唤大师兄就不合适了。” 凤九离听着这话心中有些失落,三年前,她闭关修炼,是凤夜昇主动请缨替她护关。 这三年,他细心妥帖的照顾着她的一切,事事尽心,事事亲为。 “不,你一日是我的大师兄,便这辈子都是。” 凤九离的语气柔和坚定,一双眼静静的看向凤夜昇,没由来的让他心中一动。 他从来都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都随你。” 听到凤夜昇的话,凤九离嘴角的笑意更深,凤夜昇夜跟着弯了弯唇角。 “好了,天色快亮了,去换衣服准备出关吧。” “嗯。” …… 天色还未亮的时候,西晋皇帝景德便命景子初带着霍淑兰和凤绥的五个弟子等一众人守在国师府密室的大门处,等着凤九离的出来。 可是直到午时,太阳高升,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凤九离还是没有出来。 如今正值酷暑,气温高得吓人,密室大门处又没有遮阴处。 一群人就这么顶着大太阳,硬晒着,丝毫不敢松懈。 霍芊芊也站在人群中。 这三年,她跟姑母在外面的日子都十分不好过,到处受人指点,连景子初也不愿意搭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