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晚除了白闫鹤这一个小舅舅,还有大舅和二舅,他们跟白老爷子不一样,从武不从文。 可惜,当年两人参加了援助战争,一个都没回来。 但这也是白老爷子为什么会跟陈家扯上关系的原因,两个老爷子认识之后还挺合拍,两家走动地便近了。 陈耀生听到陶晚的道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刘燕心里啧啧两声。 见过内向的,没见过这么内向的。 咋连话都不敢说? 不知道自己被误解的陈耀生一直盯着陶晚,看她跟白闫鹤介绍这里的事情。 “小舅舅,你可以待到什么时候?” 白闫鹤这次来,是抱着找不到陶晚就不回去的念头请的假。 “待个三五天?如果不打扰的话。” 白闫鹤看到外甥女,也不舍得走了。 从白挽卿去世,白闫鹤只有上次匆匆见了陶晚一面,吃了两顿饭,陶晚就又走了。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白闫鹤想着在这呆两天也行。 “那好呀,家里够住!”刘燕和尹国富还是很热情欢迎的,刘燕说着就要去给白闫鹤找铺盖。 “耀生,我在这儿住几天,你要是任务急就回去吧。”白闫鹤对陈耀生道。 陈耀生摇摇头:“部队正好给我放假了。既然跟您一块出来,也一起回去。” 白闫鹤挑眉:“那更好。” 这小子不会是对晚晚有意思吧? 白闫鹤心中猜测,不由摸了摸下巴。 他本来还想把陈耀生跟他女儿白凡笙凑合一对呢,没想到陈耀生看上了陶晚。 这样也好,左右都是女婿。 白闫鹤心里打着算盘,他看陈耀生可是比尹青柏顺眼多了。 至少门当户对,都是燕城人。 他可受不了陶晚远嫁。 白闫鹤下定决心,打算这两天帮二人好好撮合撮合。 尹青柏心中只警铃大震,对于有关陶晚的事,他总像开了雷达一样敏感。 陶晚抱着铺盖去了尹娇娇房间,腾出地方给白闫鹤两人住下。 陶晚进屋时,尹青柏揉了揉她的脑袋:“早点睡。” “嗯。” “还害怕吗?” “不怕了,”陶晚冲尹青柏扬起一个笑,“明天见。” 她跟尹娇娇一块睡,尹青柏可是不能再摸到她炕前了。 尹青柏听懂了她话里有话,无奈的笑:“好,明天见。” 两人这腻歪劲,尹家人见怪不怪,可把白闫鹤弄得浑身鸡皮疙瘩。 “咳。”他没忍住咳了一声。 干什么呢这是。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至于还告别吗? “赶紧睡吧,今天大家都累坏了,白先生,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早点休息,有话明天再续。” 尹国富能看出来白闫鹤对自家儿子并不满意,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要是有陶晚这么一个神仙样的外甥女,也是不想有臭小子染指的。 白闫鹤结婚以来,头一回跟别人一块睡。 旁边不是他媳妇,他不太得劲,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是陈耀生身经百战,什么艰苦的环境都能睡得熟。 听着陈耀生的呼噜,白闫鹤翻了个身。 嘟囔道:“这小子,是把白天说的话都放在晚上说了。” 白闫鹤晚上睡不着难免胡思乱想,这陈耀生睡相这么差,晚晚要是跟他结婚,这晚上能休息好吗? 陈耀生熟睡中还不知道白闫鹤在考虑外甥女婿的时候,竟然会在这方面为他减分。 。 “你干什么呢?” 一大早,尹青柏就在大厅坐着。 陈耀生起得比这些上工的人还早,他看到尹青柏一直看陶晚的房门,不由皱眉问道。 “我坐一会,等吃饭。” 尹青柏老实回答。 陈耀生本来就不善言辞,尹青柏这样回答,他倒是挑不出错处。 不一会,村里的广播就想起来了,陶晚的房间里也有了动静。 她打着哈欠开门,看到尹青柏就坐在外面,迷迷糊糊蹭到他身边:“柏哥。” 陶晚刚起床的样子看起来热乎乎软绵绵的,尹青柏心都化了,摸摸陶晚的脑袋,尹青柏只觉得胃都是痒的。 可惜,这么开心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个傻大个。 尹青柏恨不得戳瞎陈耀生的眼,他家小知青这么乖的样子,竟然被别人看去了。 “耀生哥?” 陶晚看到门口还站着个人,瞬间清醒。 白闫鹤也被广播吵醒了,他出门的时候,尹青柏的手还在陶晚脑袋上。 “小舅舅。” 陶晚往旁边挪了一步,尴尬地看着白闫鹤。 糟糕,昨天实在是太累了,她睡蒙了,竟然忘记她小舅舅过来住的事情。 白闫鹤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冲陶晚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尹青柏,眼神不善。 尹青柏:“……” 他知道这位小舅舅在陶晚心里面的地位很重要,所以尹青柏十分在意白闫鹤对他的看法。 他希望陶晚家里能够接受他,而不至于让陶晚到时候因为他跟家里闹不愉快。 “白先生,你起来了。早饭做好了,你收拾收拾我这边端上来。我们一会还要去上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多见谅。” 刘燕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着手。 院子里头气氛有点凝固,她瞪了眼尹青柏。 这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让小陶的舅舅这么盯着他。 刘燕特意给白闫鹤还有陈耀生各煮了一个鸡蛋,白闫鹤看着尹家人吃的都是地瓜干,剥好的鸡蛋到底是没好意思吃下去,把它放进了旁边尹红枫碗里。 尹国富看到咳了一声,尹红枫已经把鸡蛋送进嘴里,看着他爹的眼神,不知道这鸡蛋该不该咽下去。 “吃吧,”白闫鹤对他道,“我白天随便看看,你们不用管我。晚晚,你白天上工都干什么?” “我帮大家分发工具,白天的时候整理整理。” 陶晚回答道。 白闫鹤点了点头,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至少不用下地干活。 “那白天我跟你一起,不耽误你上工吧?” “当然不耽误了!”陶晚也想跟白闫鹤多说说话。 陈耀生吃完饭,跟白闫鹤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白闫鹤跟着陶晚上工,看着自家外甥女熟练地分发工具,利落又仔细,白闫鹤有种自豪感。 陶晚长得跟白挽卿有八分相似,气质却和母亲完全不一样。 白闫鹤叹了一声,心道物是人非。 送走来领工具的村民,舅甥二人这才找到机会好好说话。 昨天晚上白闫鹤没忍心拉着陶晚长谈,现在才问:“昨天你说的轻描淡写,我也没好意思多说,但是实在是太危险了。晚晚,你还是跟我回燕城吧,现在对你们这些知青的政策也松动了一些,我给你在燕城找个工作,把你调回去。实在不行,看能不能让你入伍,到燕城周围的部队。” 白闫鹤心里,去部队再吃苦也是在他们家的羽翼下,可比这人生地不熟的穷山恶水好多了。 “不用,小舅舅,我在这里挺好的。”陶晚这话说着心虚,毕竟昨天晚上才被人绑架过,“余春兰这回栽了个跟头,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来找我,说不定,没两天就把人抓到了呢。” “说不定,说不定!”白闫鹤搓了两下大腿,“晚晚,你现在还小,你是被那小子下了迷魂药了。” “柏哥他真的很好。”陶晚认真看着白闫鹤道。 陶晚这反应,让白闫鹤嘴边一些贬低尹青柏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再好,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充其量跟他爹一样当个村长。晚晚,你难道也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你姥爷知道了,心肝都得伤透。” 白老爷子子女缘浅,四个儿女就剩下白闫鹤一个,陶晚能愿意再跟他们亲近,白老爷子别提多高兴了。 白闫鹤心里想着的就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在燕城,互相帮扶着。 “柏哥秋天的时候就要去上大学了,”陶晚道,“小舅舅,柏哥不会让我在尹家庄呆一辈子的,我肯定能跟他一块出去,凭我自己的本事。” 陶晚这跟定了尹青柏的说辞,让白闫鹤脑瓜子嗡嗡的。 但是他们舅甥关系这么多年来刚刚缓和,白闫鹤没法说重话,只好捏了捏眉心:“小舅舅是过来人,这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白闫鹤暂退一步,陶晚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小舅舅,前几年那些下放的人都已经平反了,现在知青回城的政策也放宽了,那高考呢?现在想着国家应该是需要一批先进知识青年的,是不是也应该允许考大学了?” 白闫鹤深深看了陶晚一眼,没想到她能想得这么深:“有点风声,不算是消息,只是听说最近教育局那边在研究这回事。要真能高考,晚晚,你肯定要考回来的吧?” “当然。” 得到陶晚的回答,白闫鹤又有了希望:“燕城大学多,只要你想考,不管什么样的水平,都能考回来。” 他喜形于色,似乎已经看到陶晚回燕城上大学了似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白天有空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给我寄来的书,我在村里比不得那些在学校上课的,但是先一步准备,总是把握大一点。” 没有长辈不喜欢刻苦努力爱学习的晚辈,白闫鹤道:“你表姐要是有你一半努力,我能少操多少心。你放心,要是真有高考的消息,我马上拍电报给你。燕城要是出了新的学习资料,我也一并寄给你。” 白闫鹤说着,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你也提醒我了,我回去之后,给你表弟也寄点书过去。他要是自己争气,早点考回来也好。” 陶晚上辈子记得,白凡萧继承了父亲和爷爷的文学天赋,考的燕城文科最好的燕大,学的法律。 “表弟从小就聪明,要是考试,肯定一下子就能考好的。” “你别替他说好话,那小子我还不知道,跟他姐一个比一个没正形。” 白闫鹤笑道。 两人聊着学习上的事情,也就忘了其他的。 一直到大家来还工具,陶晚才发现已经正午了。 “小陶,我去码头拐篓子鱼回来,午饭你先别动,等我回来。” 明儿个就是清明,刘燕也要准备一些冷食,加上家里有贵客来,凑一块得制备点好菜。 她想着白闫鹤从燕城来,比起肉,不如招待些特产实在。 刘燕交代了,便去码头买些鱼虾螃蟹。 陶晚收拾工具还要一阵,尹青柏习惯性地顺手帮忙,被白闫鹤盯得有些不自在。 “小舅舅,你有什么事吗?”尹青柏道。 “你叫我什么?” 白闫鹤差点气笑了。 “小舅舅,叫你白先生太见外了,我听着都生分。”陶晚冲白闫鹤眨眨眼,“怎么说人家也照顾我这么久,小舅舅,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至此,白闫鹤也不好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尹青柏的称呼。 尹青柏了解了,陶晚的这位小舅舅,对她是极其宠爱的。 他麻利地把工具归位,三人一块往家走。 尹红枫正在门口跟一群小子摔泥巴,“啪”地一声,一个泥块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个游戏比的就是谁摔出来的声音大,尹红枫嘎嘎直乐,没注意到身侧被他甩了一身泥巴的白闫鹤。 “我赢了,哈哈哈,”尹红枫叉腰笑,小孩皮实,睡一觉,完全不见昨天晚上的虚弱,“你们怎么了,输就输了,至于这样吗。” 他见小伙伴们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还笑人家输不起。 “尹红枫你长本事了,在家门口摔什么泥?!” 尹青柏提溜着尹红枫站了起来,尹红枫这才知自己大难临头。 “三哥!三哥我错了三哥,是娘不让我乱跑,我们才在这里玩的!” 尹青柏冷下脸完全就是一个煞神,他长得高大强壮,此时嘴角下压额头发黑的样子让人害怕。 一群小孩一哄而散,白闫鹤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这小子,这么凶啊! 尹青柏对陶晚那叫一个和颜悦色温柔小意,对待她的小舅舅那更是尊敬有余,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白闫鹤觉得尹青柏就是个乡下傻小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人…… 不会家暴吧? 白闫鹤拉住陶晚,没有进家:“晚晚,这小子脾气这么不好,你跟他处什么对象?” 这回白闫鹤是真急了,他的外甥女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怎么会考虑这样的男人婚后会不会打媳妇这样的事呢? “他对我脾气挺好的,红枫调皮,他是哥哥,得帮他爹娘管着。” 陶晚不想让白闫鹤觉得尹青柏是个暴力的人,她认识尹青柏这么久,还没见过他什么时候不讲理地出手伤人过。 “谈恋爱的时候男人都这样,等以后慢慢真面目就露出来,到时候就晚了!晚晚,我就说你是年纪太小了,急着处什么对象,你表姐比你大一岁半呢,她都不着急。” 陶晚心说,白凡笙表姐上辈子二十五了都没处上对象,还不是您这个父亲过于挑剔。 “缘分不分早晚,小舅舅,我们快进去吧。” 陶晚搀着白闫鹤进了院子里头,白闫鹤也只好止住。 尹青柏把尹红枫拎到房间里头,让他站在墙根直挺挺地面壁。 “小舅舅,真不好意思。你这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白闫鹤体面的黑色风衣上的三点泥点,醒目又滑稽。 尹青柏主动提出来,白闫鹤低头看了一眼:“没事,擦擦就干净了。” 白闫鹤没有什么洁癖,文人讲究的是出淤泥而不染,修的是心,倒不至于人家把他的衣服弄脏就大发雷霆,这些都是身外物。 陶晚觉得白闫鹤怪有意思的,一边看尹青柏不顺眼吧,一边倒是怪体谅他的。 尹青柏见陶晚在偷笑,有些无奈,趁白闫鹤回去换衣服的当口,偷偷摸了摸陶晚的脑袋。 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揉揉小知青还得偷偷摸摸的。 刘燕和尹国富买回来了一篓子鱼,一篓子虾,还有一篓子螃蟹。 鱼有很长一根的带鱼,也有手掌长的黄花鱼,刘燕为了招待贵客,心一狠日子也不过了,用面糊裹上,放到花生油里,炸得酥酥脆脆香香,白闫鹤食指大动。 那边大锅里虾和螃蟹放在一块清蒸了,锅盖一开,鲜味扑鼻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