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下人们最会看眼色,新妇一来,便都簇拥了上去。 私下的闲谈茶话里,也免不了说上几声: 「冗王爷与陈夫人真是浓情蜜意,日日夜夜都舍不得分开呢!」 我知道他不在我房间里时,一定在她的房间里。 只是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免不了酸涩难堪! 既然陈柔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胸前的朱砂痣,那我算什么! 既然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心一意,那我到底还在痴缠些什么! 三个月后,陈柔有孕。 终于,我心中关于冗来卿的最后一点挣扎,也消失殆尽了。 原来,古人的不得意全是真的。 枉我痴心一片,终究还是错付了。 在那之后,我便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在庆欢楼里尽情放纵自己。 认识元凤,也是在这个时候。 他弹得一手好琴,那琴声悠悠鸣鸣,总让我想起新婚前一夜,冗来卿偷偷溜来我家的场景。 那夜,微风徐徐,似也有若有若无的琴声飘着。 本来按照习俗,公子小姐成亲之前,是不能相见的。 但那一夜,他却来到我的窗前,呲牙笑着,手里捧着一束烂漫的野花。 「宛儿!」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喊着我的时候,像舌尖上抹了蜜。 「今儿个踏青,见到这花,觉得很配你。便忍不住采了回来。」 那些野花长得参差不齐,却又自由散漫,每一株都有自己的魅力! 「明儿个我们就要成婚了,但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我搂上了他的腰,听着他跟我一样频率的心跳。 心里想:这个男人不仅年少时让我钟情,而今成年了,也还一样,能瞬间击中我内心最渴望的追求,让我快乐无虞。 每次听着元凤的琴声,我所想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爱情是一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酒。 即便冗来卿那般负我,我还是愿意,记得这些让我快乐的时光。 元凤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花钱把他买了下来。 想要还他自由,他却说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于是,我把卖身契给了他。 「若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便离开吧。」 我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酒,有些醉意地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酒的滋味,这般微醺的感觉最好。 醉意让我的脸颊开始泛红,元凤看了看我,指头上的琴声突然停了。 我睁着魅惑的眼眸抬头看他时,他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双手抚摸上了我的脸。 他的手有些冰凉,衬得我的脸更加发烫了。 我忍不住把脸颊往前凑,去感受这让我舒适的温度。 「宛儿,他既然已经如此负你,你又何必跟他在一起!」 说完,不等我回答,他便倾身吻上了我的唇,微微吮吸。 那滋味,比我手上的酒更让人入迷。 就在我控制不住,准备放纵自我回吻的时候,冗来卿就这么大咧咧地提着剑闯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睁大了双眼,瞳孔微缩,一脸的震惊、发怒、嫉恨和不可思议。 是了!从来都是我哄着他,他哪里想到有一天我会如此不守妇道。 亲密的吻被打断,元凤也没了再继续下去的意愿。 他的唇离开的时候,显然还带着一丝晶莹。这丝晶莹让冗来卿的心脏像被大锤抡了一轮,钝痛到无法呼吸。 「林宛儿,你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跟别人接吻?是否下一次,我还要亲眼看着你跟别人上床?」 「原来他们没说错,林宛儿,你真的已经背叛了我!!」 「林宛儿,你是我的妻!」 他睁着发红的双眼,眼珠子像充了血的气球一般,随时都可能爆炸。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如此生气,可笑的是,我想到的竟是他面对陈柔时温柔似水的表情。 也许是个男人都会因为被戴绿帽而愤恨不已,无关情爱。 只是我累了,实在不想再同他演下去了。 「冗来卿,我们和离吧。」 他惊讶地再次睁大双眼,眼眶越发的红。双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剑。 他感觉全身仿佛瞬间都失去了力气,但他仍用尽全力,维持着自己的身形。 「不可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稍微缓解了一下心中那窒息的疼痛。 紧接着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元凤,咬牙切齿道: 「你是想同我和离之后,嫁给他是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一字一顿,仿佛自己也在努力消化这话的内容。 「我告诉你,林宛儿,我即便死也不会如你愿的。」 他大吼了出来。 说你不要嫁给他呀!宛儿。 告诉我,你只是故意气我,你还是爱我的! 只要你说,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只要你说,我就都信! 他看着我的眼神当中,带着强烈的乞求。 那眼神正在剜着我的心。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冗来卿,我说这话,只是通知你。你知道我若真想和离,是能办得到的。」 他见我威胁的眼神,神色一怔,显然想到了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底气。 新婚之夜的免死金牌,他只是想用来保住我的命。 那时他说: 「宛儿,伴君如伴虎。即便我从小跟皇兄一起长大,情谊颇深,但也指不定什么时候,他疑心病一起来,我的脑袋就跟着没着落了!想来想去,定情信物要足够好用,足够有分量,也就是这免死金牌了。关键时刻,总归能救你一命。」 说完,他就把那沉甸甸的牌子往我怀里塞了过来。 我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朵,正想把怀里的牌子拿起来仔细看看时,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痞帅痞帅的公子模样。 「好了!话都说完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开始吧。」 之后,一夜缱绻,双双溺入温柔乡。 那日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还如此鲜活,谁能想到,不过一年,他就负了当夜的诺言,娶了平妻呢。 我有些失态地看着冗来卿,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元凤温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他用力地握了握,我也很快回了神。 看到我和元凤的亲密模样,冗来卿的眼睛更红了,却还是尽力忍着。 「林宛儿,你就这么爱他!」 他的语气带着委屈,失望,嫉恨和恐惧。 一切不该这样的! 一切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宛儿爱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所以,你别逼我。」 我稳了稳身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拉着元凤,径直从他身边走了。 和离的过程并不十分困难。 我用冗王府的钱,包养了庆欢楼的头牌,已经成了全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未等我爹娘来质问我,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 他自幼就宠爱冗来卿这位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幼弟,而今,见到他被我如此欺辱,自然气不过。 「冗王妃林宛儿外通贱男,私德有损,德不配位。然,孤念其嫁入王府后,独自操持家业之劳苦,故降其为冗王侧妃,钦此。」 来念圣旨的公公提着一把尖细的嗓子,抬高了鼻孔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堆脏臭差的垃圾一般。 是了,我而今不是高高在上的冗王主妃,他当然不需要看我的脸色。 说是侧妃的位置,实际谁都猜得出来,我已经失了冗王爷的宠爱,再也翻不起浪来。 「臣妇私德有愧,自请下堂。」 我伏身跪了下来,恭谦说道! 「放肆!贬为侧妃已经是皇上恩宠,冗林侧妃可不要得寸进尺。」 那位公公怒眼瞪我,他显然因为我的不识抬举而感到气愤。 「臣妇私德有愧,自请下堂。」 我又认真伏下身子,把头低低地抵在地上。 那公公见我如此不识抬举,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约莫午后时分,公公又来了。 这一次来,公公只带了一句话。 「皇上已经同意姑娘的请求了。」 他不再称我为妃,只喊我姑娘。 我也收了身上的脾气,走到这一步,已经如我所愿了。 我把早就藏在床底下的行李拿了出来,便头也不回,带着小翠走了。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不过是一日时光。 这一日,冗来卿被皇上支去了城外探案,傍晚时分才回。 落日时分,夕阳西下,他匆匆忙忙地快步踏进林苑,那是浓情蜜意时,他专门拿她的姓,提了字的园子。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载春秋,院子里处处都盛满了她和他的欢声笑语。 但此刻留下的,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的免死金牌,别无其它。 冗来卿呆立地站着,最终还是落了泪。 那个他一见钟情,发誓一定要对她好的姑娘。 那个他此生唯一爱过且深爱着的姑娘。 他怎么就给弄丢了呢! 在宅子外见到冗来卿时,林宛儿并不意外。 这处宅子是她有了和离的想法后,花钱买的。 没错,用的依然是冗王府的钱。 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考虑到和离之后,她再也回不了自己的母家,能多省一点是一点,总之,她就这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