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看着驾驶座上熟悉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是顾烨霆。 “小朵,你在这等我一下。” 乔言推开车门,想了想,又从后座上拿了个盒子。 顾烨霆也走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看着乔言走近。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 乔言十分平静地开口:“有事?” 顾烨霆淡淡地笑了一下,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怎么不继续叫小叔了?” “小叔。”乔言从善如流,眸底却无波无澜。 伸出手把盒子递给顾烨霆:“这是我送给你和小婶婶的礼物,当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不在,现在正好补上。” 乔言出国后就一直刻意不去看顾烨霆的消息。 但都三年了,他应该已经和白以晴结婚了吧。 说不定结婚礼物也不够,还有小孩的百日礼…… 乔言连忙掐断思绪:“不是特别贵重的礼物,小叔别嫌弃。” 顾烨霆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你这次回国要住多久?” 一派聊家常的样子,好像平常人家的叔侄。 好像三年前的争吵从未存在过。 乔言有点搞不懂顾烨霆在想什么,她也懒得去想了。 把小盒子放在车头上,转身就走。 只有一句话被夜风卷着送到顾烨霆的耳边——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拿回我父母的公司。” 乔言感觉到顾烨霆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背上,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回到车上,乔言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走吧。” 俞朵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激动不已地八卦。 “乔言,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好帅啊!” 乔言不由得失笑,这副花痴的样子和当年第一眼见到顾烨霆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上翘的嘴角慢慢收回,乔言睁开眼睛,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是我小叔。” 她没说顾烨霆不是她的亲叔叔。 好像潜意识里就给自己划了道线——顾烨霆就是她的小叔,仅此而已。 “呃……”俞朵一愣,随后朝乔言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介绍给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小婶婶。” 乔言好笑:“你跟我一样大好吗?” 话音刚落,她心口一顿。 她和顾芃芃一样大,怎么可能和顾烨霆有她想要的未来? 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像傻瓜一样一头扎了进去。 俞朵还在叽叽喳喳,乔言重新闭上了眼睛。 …… 翌日。 乔言正画着草稿,就见俞朵一脸神秘地推门走了进来。 又把一张名片放在她面前:“乔言,乔氏集团的总裁说想约你吃个饭,我估计是想和你谈合作事宜。” 乔言随意瞥了一眼,然后笔尖就停住了。 名片上写得清清楚楚——“乔氏集团执行总裁乔骞泽” 她看着旁边一脸暧昧的俞朵:“你这什么表情啊。” 俞朵在她旁边坐下,挽着她的手臂:“我是在大厅里碰到这位乔总的,他还说和你是老同学。” “行啊乔言,这个乔总,和你小叔不一样的帅啊。” 乔言简直要为她的花痴头疼了:“乔氏有枫城最大的珠宝品牌,他找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俞朵还要再说,乔言一脸受不了地起身换衣服。 既然乔骞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不妨下去聊聊。 毕竟她想要快速在枫城站稳脚跟的话,和乔骞泽合作是最快的。 乔骞泽果然在楼下咖啡厅坐着。 曾经的肆意张扬好像都不见了,只剩下从商场中历练出来的沉稳。 英俊的外貌让每一个路过的女人都在偷偷看他。 乔言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这不难查吧。”乔骞泽勾唇一笑。 乔言隐约从这笑容里找出了一点当年总是逗她玩的鸣济校草的影子。 “行吧。”乔言知道以乔家在枫城的财力要查到她下榻在哪实在是轻而易举,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骞泽双手撑住下巴,意有所指:“我要是不早点来,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乔言不想跟他打哑谜,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和我合作?” 乔骞泽笑了笑:“老同学,我们好歹也三年没见面了,不要一上来就聊煞风景的工作,叙叙旧嘛。” 乔言往后一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们没什么好叙旧的。” “叮——” 咖啡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乔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乔言,似乎是想把她的每一分神色都收入眼底。 半晌,他在乔言疑惑的眼神中一字一顿地开口。 “如果我说三年前,我不是在开玩笑呢?” 乔言的手一顿。 随即又笑了:“乔总还真是贵人事忙。” 她可还记得乔骞泽是怎么拿她打赌,又是怎么轻描淡写地说“她配不上我”的。 乔骞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讽刺,眸光一闪。 乔言站起身:“谢谢乔总的咖啡,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与此同时,岚庭别墅。 顾烨霆放下手里的除虫剂,走出了花房。 乔言离开临江别墅后不久,他也从临江别墅搬到了这里。 当时他站在别墅门口,突然开口:“在那里给我建一个花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半年后,花房建好了。 他在里面种满了花。 但只有一种花——小雏菊。 顾烨霆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吩咐一旁的助理:“起草一份意向合同,然后约乔设计师见一面。” 助理偷偷地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声应道:“是。” 他曾经奉顾烨霆的命令到处寻找乔言的踪迹,自然知道这位乔设计师是谁。 这时,佣人有点为难地走过来:“顾总,白小姐来了。” 顾烨霆停顿了一下,随后淡淡吩咐:“请她去客厅坐一下,我马上过去。” 助理连忙找了个借口,和佣人一起离开了。 顾烨霆看了一下身上带着水渍的衬衫,绕到花房后的房间内快速洗了个澡,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然后才去了客厅。 白以晴坐在沙发上,姣好的面容上一分笑容都没有。 “以晴,今天怎么过来了。” 顾烨霆慢慢走到她对面坐下。 白以晴定定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她回来了,是吗?” 顾烨霆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她”指的是谁,他和白以晴都心照不宣。 白以晴语带哽咽:“烨霆,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吗?” 三年前她以为是她步入幸福的订婚宴,却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那天顾烨霆发现乔言不见了,疯了一般地扔下了她,扔下了所有的宾客,从临江别墅开车走了。 她从未见过顾烨霆那种理智崩溃的样子。 而她,沦为了整个枫城的笑柄。 顾烨霆看着白以晴无声流下的眼泪,终究还是不忍地叹了口气。 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过去:“抱歉,是我的错。” 白以晴眼泪一瞬间决堤,她发现自己还是拒绝不了这个男人的温柔。 白以晴站起来扑到顾烨霆的怀里,哭道:“烨霆,我是真的爱你,你这么聪明,不要做傻事。” 顾烨霆知道她说的“傻事”是什么。 喜欢上和亲侄女一样大、一直叫他“小叔”的人。 白以晴感觉到顾烨霆的身体一僵,随即自己被慢慢推开了。 顾烨霆没有躲避她的视线,再重复了一次:“抱歉。” 白以晴的脸色一白。 原来只要两个字,就能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好、好、好!”白以晴用尽残存的骄傲和自尊,才使自己站了起来。 “顾烨霆,是我看错了你!” 白以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眼尾被擦得发红。 她所有的优雅都被忘到了脑后,有点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岚庭别墅。 “抱歉。” 顾烨霆看着她的背影,又说了一次。 坐了一会,助理走了进来,有点心虚地开口:“顾总,乔设计师说她最近有点忙,所以……” 当然乔言的原话是“我和小叔就没必要见面了”。 但他才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顾烨霆勾唇笑了笑,居然有点宠溺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给乔言打了过去,果不其然,还是拉黑的状态。 “算了。”顾烨霆站起身,“我亲自去找她。” 君庭酒店内。 乔言结束和律师的谈话,有点烦躁地放下手机。 虽然不知道顾父怎么操作的,但她父母的公司目前已经被顾氏集团收购,现在在顾芃芃的名下。 她要拿回父亲的公司,困难重重。 乔言咬住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俞朵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黑色的裙装:“乔言,衣服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今天是乔言父母的忌日。 乔言收回思绪,心情愈加沉重地换上了衣服。 “走吧。” 电梯下到停车场,很快,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松山陵园。 这是枫城最好的陵园。 当年她突遭巨变,完全失去了主心骨,还是顾父做主将她父母葬在这里的。 她当年还郑重向顾父道过谢。 想到这里,乔言自嘲一笑。 顾父所做种种,不光是为了堵住别人的闲言碎语,也是因为还没把乔家的资产全部据为己有吧。 乔言走到父母的墓前,蹲下身。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JA珠宝设计大赛获奖证书的复印件点燃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而且我还拿了一个国际性的大奖呢。” 乔言絮絮叨叨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眼睛又红了。 这世界虽大,可再也没有那样爱她的人。 一阵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乔言不想让人看到她在哭,飞快地擦干了眼泪。 当眼前不再模糊,她才发现父母的墓碑前一丝杂草也没有,墓碑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陵园的工作人员这么负责的吗? 正这样想着,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住了。 乔言不明抬头,正好撞入顾烨霆深邃的墨眸里。 她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你怎么来了?” 顾烨霆也是一身黑色西装,弯下腰,把两束白菊放在墓前。 直起身:“今天是你父母的忌日,我过来看看。” 乔言看着他嘴唇开合,脑子里却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顾烨霆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到乔言跟前:“别太难过了,你现在这么优秀,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骄傲的。” 见乔言呆呆站着不动,顾烨霆走进一步,手帕覆上她的脸。 那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手帕上似乎沾上了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 乔言突然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 她找回自己的武装,声音冷淡:“小叔,顾家是怎么占了我父母的公司你不会不知道吧?” 又伸手指了指墓碑:“在我父母的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觉得很可笑吗?” 顾烨霆拿着手帕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垂下。 乔言离开顾家后,他才查清当年她父亲临终前给了顾父一大笔钱,希望他照顾乔言到结婚生子。 而他名下的公司,将由乔言大学毕业后继承。 出于信任,当时乔父是口述的,并没有合同。 但顾父怎么满足那点钱,所以他选择了辜负乔父所托。 这些事,顾烨霆暂时没办法明说。 因为在乔言的眼里,自己和顾家人是一伙的。 顾烨霆将手帕收回衣袋,垂头看了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吃饭?你最喜欢的那家法餐厅出了新菜。” 闻言,乔言自嘲地一勾嘴角。 她其实不喜欢吃法餐,只是因为顾烨霆喜欢吃,她想和他多一点接触而已。 顾烨霆现在是在干什么。 愧疚之下想当一个合格的小叔叔? 乔言从他身边越过,淡淡道:“我现在不爱吃了,小叔,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顾烨霆自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手比脑子还快地拉住了乔言的手臂,在她诧异回头时,淡淡道。 “既然还叫我一声小叔,那一起去吃个饭总没问题吧。” 乔言甩开他的手,简直是一头雾水。 顾烨霆这是吃错药了吗? 顾烨霆不以为意,双手搭上乔言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走吧,我有点饿了。” 乔言莫名其妙就被顾烨霆塞进车里,带到了一家中餐厅。 她现在又怀疑撞到了脑袋的是自己,怎么就这么乖乖地跟着来了呢? 顾烨霆把菜单递到她面前:“不是说不想吃法餐了吗?在国外这几年应该很想念中餐吧,这家的家常菜做得很好。”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俞朵躲在菜单后,眼睛狐疑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乔言心烦意联。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顾烨霆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搅乱她的心。 到底是她深爱过三年的人。 她恨透了自己的不争气。 乔言“啪”地把菜单摔在桌上:“你到底要干什么?” 连“小叔”都不叫了。 顾烨霆薄唇微勾:“不合你的口味吗?要不去吃日料?” 语气好像在宠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 乔言重重靠在椅背上,声音冷硬:“我暂时还没定下要和哪家公司合作,小叔你不必这样纡尊降贵。” 顾烨霆又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要你点头合作才这样的?乔氏还没到这个地步。” 言语自信,却不张狂。 乔言喉间跟堵了一团毛线似的。 不是为了合作,那顾烨霆为什么要装成这幅样子? 瞬间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乔言拉着俞朵站起身,随口敷衍道。 “小叔,我突然想起有个很重要的设计稿要交,先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回到车上,俞朵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迟疑着开口:“乔言,他真的是你叔叔吗?我怎么觉得……” 乔言疲累地掐了掐眉心:“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 俞朵“哦”了一声,又说:“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好像压抑着什么一样。” 不用她说,乔言也感受到了。 “别瞎说,我说过他已经结婚了。” 但最后乔言也只能这么回答。 看出她心情不好,俞朵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开车回君庭酒店。 乔言侧头看着外面的街景,心乱如麻。 顾烨霆,你到底要干什么…… 另一边。 顾烨霆无奈地摇头轻笑了一下,然后也跟着起身,回到了岚庭别墅。 他先去花房看了一圈,才打算回卧室。 路过书房时,他脚步一顿。 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在红木桌前坐下。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镜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