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陆棠是他的亲哥,也不能对自己的做为有所异议。 毕竟这四年来,陆棠深居简出,许多朝廷大事都是由他来把控。 朝内外上下,有谁不对他拜服? 晏然川对侍卫说:“你去提点宫中的人,要他们时刻关注皇帝的动向。” 比起那些掀不起风浪的大臣,还是对他不再掩饰敌意的皇兄更让人注意。 “是。”侍卫回道,立刻离开了。 屋内的晏然川沉着脸,正思索着一些事。 他与陆棠之间,身份地位的压制,终究让他难以应对。 若是他要将宋殪崋安歌带回到自己身边,陆棠还要阻挠他,自己便不再客气了。 以往甚至还有让他成为皇帝的声音,他从来从前是不想这些的,毕竟他那时拥有的一切与陆棠没有什么两样。 可如今当岑烟被夺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王爷,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晏然川望着窗外止不住的风雪,低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些年来,晏然川也是明白了。 无论是母子情还是兄弟情,在他与皇兄母后身上终是得不到体现。 皇宫中里的人,在意的无非是手中的权势,把持朝政。 事实证明,在臣子这个位置上,他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但他做得好,不代表他要成为母后和皇兄的棋子。 他不愿做他们手中利用权衡的棋子,晏然川要的是属于自己的权势。 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想要的人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岑烟,你等着,本王会将你接回府的。” …… 雪阳院。 晏然川不想再忆起与母后皇兄之间的事,所以他来到了此处。 肃静的摄政王府仿佛永远都是沉寂的,唯有热热闹的一回,是他与岑烟大婚之时。 如今在空寂的房间里,晏然川从前从未有过这样复杂到烦躁不安的感觉。 身边发生的这些变故,却更让他思念岑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感觉十分折磨。 不但生活中处处都是岑烟的身影,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当初与岑烟大婚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眼中的弋㦊世界始终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闻到大婚当夜燃着龙凤花烛的味道,和岑烟身上淡淡的幽香。 岑烟穿戴着的首饰叮叮作响,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岑烟紧张地绞着丝帕的声音。 然而那时的他只有愤怒和恨意,也从未在意过这些现在让他怀念的声音。 他恨岑烟弄瞎了他的眼睛,还用南阳国来威胁他,娶她为妻。 因此那日大婚,他便毫不客气的对她。 踢翻了桌椅,扫清的那些瓜果喜糖,那时他便听到了岑烟不可置信的声音。 她不可思议扯着自己的衣角,用南阳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晏然川?” 见他不答,她又十分无措地用圣朝语问自己究竟怎么了? 自己却愤怒地甩了一巴掌在他的脸上。 并且厉声质问她:“我的眼睛是被你弄瞎的,如今你又不知廉耻的要嫁给我,我还想问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仿佛很难过的说,“那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嫁给你是因为爱你啊……” 那时他却冷笑,从未当真,也没想过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想来,只觉得后悔。 在混乱的新房内,岑烟用南阳语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晏然川……晏然川……” 而晏然川只觉得厌恶烦烦重,对岑烟下了命令,要她永远都不许说南阳语。 从那以后,这个刚嫁来圣朝的小公主,便努力的学习着圣朝语。 只为了能够与他更好的沟通。 然而他只把岑烟视作仇人,又怎会与她好好交流。 他将恶毒的语言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可岑烟静默着,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有一次岑烟靠得自己很近,晏然川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微颤抖。 可如今,在自己的身边,已经不会再有岑烟此人了。 摄政王府中,仍是沉寂着,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而府中的主人,面对着眼中的一片黑暗,怀念着一个回不来的人。 第16章 相似风景 皇宫。 天气逐渐晴朗,雪亦是下了有停。 岑烟才养好了身子,不愿意闷在宫殿之中,又独自来到了御花园。 “这的风景真美……” 自己从未好好看待这些景色,皇宫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湖,都是她在南阳国极少能见到的风景,唯有摄政王府能与皇宫媲美。 可岑烟生活的那三年,却从未有过观赏的心思。 她心里想的是,晏然川没有了一双眼睛,她要更加周全的去照顾自己的夫君,去填补他空缺的那一部分。 自从嫁给晏然川后,她便片刻不离的守在晏然川身边,眼里心里就是只有他一人。 来到圣朝三年,她从未真正的看过圣朝的风景。 就连几次来到皇宫,都不过是晏然川为了看她的笑话,受人屈辱。 如今再看皇宫的风景,她却心中愈发凄凉起来。 一个人也走到了她的身后,温柔地开口,“寻安,你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岑烟不用回头,便也知道是谁。 在这世间,能唤她作小姑娘的只有一人,也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此景只有茫茫白雪,掩盖了一切,就算是华美富丽的皇宫也一片死然,没什么好看。” 她垂眸回道,面色说不上什么情绪。 皇帝看着她却问:“可为何你的表情如此难过?” 还能为了什么? 四年前的那短短日子里,她就这么将心交了出去,以至于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又失去了所有,当初陆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将她赐婚给的晏然川,让她苦熬三年。 可见陆棠在南阳国说的那些温柔缱绻的话语,也不过是哄她罢了。 沉默地望着雪景好一会儿,岑烟才低声开口:“只是觉得自己傻罢了。” 傻到三年来从未认清楚自己的夫君,不是当初在南阳国时爱上的那个,就这样留在晏然川身边,受到屈辱的对待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故乡。 只希望在未来的某日,能够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动他…… 然后落到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都是自己的报应。 然而报应却没有结束,她走出了摄政王府,却来到了皇宫。 她转身看向陆棠,他此刻正眼神柔柔地望殪崋着自己,眼底是化不开的愧意。 他望着自己,欲言又止,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御花园很大,不能一眼望到头,但四四周周都是高大到无法飞跃的宫墙。 陆棠就与自己这么站在其中,让她仿佛永远都出不了这圣朝,回不了自己的故乡,就如同坠入深渊一般,在泥泞中挣扎,无法逃出。 越是想着,她的情绪就越是低落。 “皇上既然来到这里赏景,那我就先回去了。” 岑烟随便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陆棠叫住她:“小姑娘,如今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岑烟没有转身:“我与皇上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是家国仇恨,还是欺骗利用?” 她望着空中飞来的鸟儿,是那样的自由翱翔在空际之上,不同于自己,被困在皇宫之中。 岑烟叹息:“南阳国灭,我们便是仇人,我身为亡国公主,没有殉国已是大过,如今还被皇上囚禁在此。” 甚至还总用过去那些回忆折磨着自己,要她放下仇恨,做一个没事人没有尊严地苟活。 这与她在摄政王府的那三年苦痛,又有什么区别? 岑烟难过地说了一句:“皇上不给我自由,连着最后一份体面,也不愿意给我了。” 说着,再不愿意面对陆棠,抬起了沉重的脚步,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陆棠急着想要留住她:“小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岑烟却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着头不去看他:“皇上,孤女告退。” 随后便转身离去,像是要逃离陆棠的身边一般,在风雪中很快就看不清她的身影。 御花园中,只剩下陆棠一人。 “小姑娘,一生一世那么长,我不会现在就放开你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