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归的眼泪不停砸落,却冲不散那浓浓鲜血。 “季辞,你为何要杀他?!” 季辞手中万诛剑上,血迹未干。 临空而立的他,俨然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当初大荒之地那少年的影子,早已消散于无。 他薄唇微动,冷沉至极:“因为他该死!” 赵淮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怀中郎殇声息渐无,她心痛如绞。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郎殇说的竟是真的! 赵淮归恨声质问:“郎殇做错了什么,我苏氏又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狠心绝情?你可还记得是谁为你征讨魔族,捐躯疆场,马革裹尸!” 面对她的声声泣血,季辞一字未答,只侧目冷然吩咐:“帝后受惊,胡言乱语。来人,送帝后回忘忧宫!” “胡言乱语……” 赵淮归抬眸,一行血泪顺着清瘦苍白的脸颊滑落。 “季辞,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一起杀?” 眼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季辞,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么陌生,陌生得叫她遍体生寒。 “若郎殇没有异心,怎会深夜闯入仙宫来见帝后,且还口口声声说要带帝后走?”一个娇柔的声音适时插嘴。 香芩站在季辞身侧,轻飘飘的一番话,似是无意,实则有心。 郎殇乃赵淮归义兄,二人青梅竹马…… 闻言,季辞脸色更沉了几分:“郎殇夜闯仙宫,其罪当诛。帝后,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赵淮归心寒,泪如雨下:“是,他有罪……罪在万死不辞,罪在劳苦功高……” 狡兔死走狗烹。 郎殇已死,接下来就是她的父亲苏烈。 怀中郎殇的尸首化作流光,飘扬天际。 上仙陨落,仙灵必化作和风细雨,滋养一方地土。 赵淮归强忍锥心之痛,站起身。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苏家?” 那单薄的身影在月下近乎虚无,似被风一吹就能消散,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哀切的眸。 季辞不语,只是冷冷盯着她。 赵淮归苦笑:“或请帝君除去我父仙将之位,叫他交出兵权可好?” 季辞不语。 赵淮归心下明了,自己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勾结魔族的罪名都已扣上,若不严加处置苏氏一脉,季辞如何自圆其说? 父亲交出兵权,对他来说还远远LJ不够。 她强忍着才没再落泪,眸光黯淡却决然:“若我父负荆请罪,帝君能否饶他一命?” 伏低做小,尊严尽失。 这样,父亲可有机会活下来? “好。”季辞沉默过后,终于颔首,“若苏烈前来请罪,孤可饶他不死!” 血泪滑过赵淮归苦涩掀起的唇角,缓缓滴落:“谢帝君不杀之恩……” 回到忘忧宫,她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任的仙卫。 “务必亲自送到我父亲手中,要他按照信里说的去做,这是苏氏一脉的最后一线生机!” 仙卫接过那信,出了忘忧宫,匆匆朝苏家仙邸而去。 与此同时,九霄殿内,满头珠翠的香芩吩咐身边人:“速去截了那信,断不能给苏家留活路!” 入夜,忘忧宫。 赵淮归坐在偌大的窗前,定定看着宫外冷雨。 虽寄了信,但她心中总隐隐不安。 “母后! 一道声音在宫门口响起,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雨中走来。 赵淮归吃了一惊:“舜儿?” 凌舜是她与季辞的独子,先前一直在下界历练。 虽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但眉宇间已有了与季辞如出一辙的逼人英气。 “母后,父王怎么会将郎殇叔父斩杀?”凌舜眸中满是不解和愤然。 赵淮归上前,拉住凌舜的手。 她苦涩开口:“此事说来话长……舜儿,母后要你去向你父君自请放弃帝储之位,你可愿意……” 凌舜一时愣住,但回过神却道:“母后,儿臣愿意。” 赵淮归听着儿子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酸软。 凌舜眼中却满是对赵淮归的心疼:“儿臣明白,母后是为了我好。” 赵淮归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却不知为何越发慌乱。 待凌舜回去没多久,殿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赵淮归一抬头,殿门被大力推开! 季辞满脸沉怒,将一封急函扔到赵淮归脚下:“这就是你口中的请罪!苏烈现已率兵攻打天门,你可真是孤的好帝后!” 赵淮归听得大惊失色:“不可能,我父亲忠心耿耿,怎会造反……” 季辞怒目:“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赵淮归心急如焚,顾不上解释,只苦苦哀求:“事发突然,定有内情,我愿亲自去天门劝降我父……” 天门外,云海汹涌,厮杀声此起彼伏。 赵淮归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苏烈。 他手握长戟奋力厮杀,曾同他浴血奋战的仙兵仙将,现在却刀刀刺向他的要害! 可他铱驊分明只有独自一人,哪里来的率兵攻打天门? “设剑阵,绞杀叛贼苏烈!”季辞一声令下。 剑阵白芒大作,寒气煞人。 “不——” 赵淮归的心痛得窒息,扑向那剑阵,却被仙卫死死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芒如逐光之蛾,猛地朝父亲身上飞去…… 白芒过后,一柄长戟独立,半跪的苏烈一动不动。 只有染血的白发被猎猎寒风吹起。 他盔甲下的脊梁始终笔直,此生再不曾有过半点卑曲。 赵淮归疯了似的挣开仙卫,扑到苏烈跟前:“爹——” 苏烈抬起双手,颤颤抚向女儿满是泪痕的脸:“九儿……爹没……没救得了你……” “爹!”赵淮归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爹,求你别死,求求你,别抛下女儿……” 苏烈眸光灰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勿……信季辞,他……” 话未说完,一只长箭破空而来。 那箭乃仙气所凝,穿胸而过,立时击溃了苏烈的最后一丝元神。 “不要——” 赵淮归失声痛呼。 可父亲那轻抚她脸颊的手已然颓然落地。 “爹——!” 赵淮归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砸落,却温暖不了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 她仓皇抬头,遥遥望向那高台之上。 季辞面色阴沉,而他身旁的仙卫,正收起手中弯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