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秋以贞的世界里还有一束光的话,就是此时朝着她疾步走了过来的唐笑笑。 唐笑笑是她高中同学,能考进那所重点高中也是学霸了。 高二的时候,唐笑笑突然辍学离开学校。 其实秋以贞和她不熟,没当回事儿,直到几年前秋以贞陪着秦默去会所玩儿,再一次遇到唐笑笑,才知道她是个陪酒的,还被那些富二代刁难。 秋以贞仗着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帮她解了围,举手之劳而已,她都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在牢里的三年,唯一探望她的人就是唐笑笑,之前秋以贞的那些闺蜜好友,沈家帮过的那些商业伙伴,没有一个人帮她,没有一个。 只有唐笑笑。 她来监狱里探望她,用自己的积蓄将秋以贞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的妈妈,送进了医院接受治疗,才帮沈母留住一条命。 “诺诺!你还好吧?”唐笑笑穿得很休闲,浓艳的妆容还残留在脸上,眼底一片乌青,昨晚的客人估计不好应付。 唐笑笑说着说着眼睛微红:“对不起,我没本事把你弄出来。” 秋以贞抓着她的手,却缓缓给她跪了下来。 “诺诺!你干嘛啊这是!” 唐笑笑忙将秋以贞扶了起来笑骂道:“老娘也不是七老八十,你跪我干什么?” “折我阳寿!操!” 唐笑笑骂骂咧咧让秋以贞坐上了她的电动车,朝着她的出租屋行去。 秋以贞紧紧抱着唐笑笑纤软的腰。 “笑笑,我妈在医院花了你多少钱?”秋以贞声音粗噶,嗓子也坏掉了,那些人用烟头烫她的嘴,把她关在卫生间放火烧她。 “切!都是朋友,无所谓!”唐笑笑大声笑道。 “多少钱?”秋以贞固执的问,唐笑笑牛仔服滑了起来,露出了腰间被客人用烟头烫出来的疤。 唐笑笑顿了顿:“也就几十万吧,你别想这些,我看你瘦得和芦柴棒似的,先养身体,钱的事情完了再说。” “笑笑,帮我介绍个活儿干吧,我是坐过牢的,不挑了,有活儿干就行!” 秋以贞知道唐笑笑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卖笑陪酒被客人打骂,那些钱是她的挣命钱,她还想攒够钱开个店不干这一行了,结果被她拖累了。 这个人情,她秋以贞这辈子都还不完的。 妈妈在医院里治疗,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只要能赚钱,让她干什么都成。 华灯初上,海城皇朝娱乐城灯红酒绿。 盥洗室门口,秋以贞被迫跪在浓妆艳抹的女子身前,不停地道歉。 她个子其实很高挑,可跪在那里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不是装的,是真的需要这份儿工作怕被解雇。 她坐了三年的牢,刚出来,她这种的不好找工作,皇朝清洁工的活儿还是唐笑笑托关系找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擦鞋子,”秋以贞抬起手想要帮女客人擦掉鞋子上的水迹。 刚才她拖地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冲了进来趴在洗漱台上呕吐,估计喝多了。 她拿着水桶来不及躲开,那女人直接撞了过来,鞋子上沾了水,非要她舔干净。 一边赶过来的领班有些恼火,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也不敢得罪。 领班看着秋以贞骂道:“怎么搞的?明天不要来上班了,滚!” “怎么了这是?”一道轻佻的男子声音袭来,带着几分磁性,很好听。 随即所有人都表情紧张了起来,忙齐刷刷给那人让开道儿。 他穿着暗银色休闲装,五官精致俊美,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个正形儿,风流多情的桃花眸不管什么时候都染着笑,是个浪荡公子哥儿。 可那个声音出现在秋以贞头顶的时候,就像是一盆冰水狠狠倾在了她的身上。 秋以贞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垄断海城航运业江氏集团的太子爷江余,过去江家和沈家还是邻居,小的时候江余翻过别墅花园的篱笆墙经常找她玩儿,秋以贞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跟着那个人一起对沈家动手。 “呵!秋以贞?”江余看着地面上跪着的女人,虽然那个背影瘦得厉害,可太熟悉了。 他轻浮的挑起了秋以贞的下巴,对上了她那张脸。 突然掐着秋以贞下巴的手指,狠狠缩了一下。 这个女人被毁容了? 秋以贞下意识想要逃,手腕却被江余死死钳住。 江余身边的人齐刷刷变了脸,纷纷看向了秋以贞,所有人都表情复杂。 “真的是秋以贞哎!” “那个杀人未遂的杀人犯?” “听说被陆先生亲自送进了牢里?” “你们看,她脸上有疤,都破相了!好丑!” 这些人知道秋以贞和江家还有陆家不对付,纷纷上来踩一脚,就像踩垃圾一样。 江余看着秋以贞好半天才干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从牢里出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秦默没时间,我有时间啊!” 秦默! 这三个字儿狠狠刺进了秋以贞的耳朵里,她抖得更厉害了。 她被最信任的发小,最爱的未婚夫,联手害的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现在她对这两个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秋以贞忙挣脱开江余的手,低着头控制不住的发抖,好不容易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嗫喏着:“对不起江先生,给您的女伴添麻烦了!” 刚才那个鞋子上蹭了水迹的女人,冲着领班高声吼着,说她可是江少的朋友。 江余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秋以贞,这还是三年前那个骄横到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吗? 怎么感觉这么陌生,像是浑身的刺儿都被拔光了,血淋淋的。 他看着秋以贞几乎瘦脱了形的样子,人也佝偻着,虽然才二十多岁,脸上神情苍老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心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些愧疚。 沈家作恶多端,他和秦默联手整垮了沈家,江家也分了不少好处,只是没想到秦默是真的狠,太狠了,做事挺绝的。 毕竟秋以贞喜欢他,海城人尽皆知。 当初秋以贞倒追秦默都成了他们圈子里最热门的八卦,她就是秦默的舔狗。 结果秦默转手就把这条狗给杀了! 他咳嗽了一声,觉得没意思摆了摆手。 “行了,散了吧!” 江家太子爷都发话了,身后的小明星也不敢说什么,忙跟着江余离开。 领班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秋以贞。 秋以贞想要拿着桶继续打扫,膝盖处却传来锐痛。 她在牢里睡觉的时候,被子被狱霸抢走,床铺安排在门口,床上还倒了冰水,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她得了很严重的关节炎。 她吸了口气,忍住痛,不远处传来领班的喊声。 “808包厢去个人打扫一下,快点!” 808包厢是她负责的区域,她忙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包厢很大,是皇朝的贵宾室,一晚上消费都是十几万打底,无上限。 灯光很昏暗,坐满了俊男美女,各种名酒连着开,秋以贞忙清理干净台面,刚收拾完突然被一个喝多了的男人一把抱住。 “呵!果然是皇朝,一个清洁工都这么年轻,哎呀,破相了哈!” 那个人一楼一抱,秋以贞挣扎之下再也站不稳,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她忙要爬起来,却看到面前一双锃亮的皮鞋,顺着皮鞋往上看,裁剪得体的高定黑色西裤衬着那双腿越发笔挺修长。 灰色衬衫领口敞开几分,露出了诱惑的锁骨,那张脸足以倾倒众生,五官就像是天神偏爱刻意精雕细琢,棱角分明,外形冷硬。 薄凉的唇角微微吊着,冷漠无情,此时他坐在包厢的最中间,众星拱月,就像是暗夜中嗜血的帝王。 秋以贞对上了那双深邃冷冽的眸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苍白如纸。 秦默…… 终于见面了。 秦默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一次遇到秋以贞,还是被毁了容的秋以贞。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没来由升腾起一抹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他抬手掐住了秋以贞的脸颊,凝神看向了秋以贞的脸。 手中的女人挣扎的厉害,感觉要窒息了一样,抬手想要抓下他的手,护着她那张残破不堪的脸。 秦默眉头蹙了一下,她的手掌很粗糙甚至还磨出来厚厚的茧子,杂乱的短发枯黄凌乱,那张消瘦的脸上满是惊恐。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沈小姐,别来无恙啊?” 秋以贞身体颤了颤,嘴唇哆嗦着,内心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她遭遇的所有的痛都拜这个男人所赐,恨,更多的是怕。 秦默的眸色晦暗不明:“怎么,三年了,沈小姐话都不会说了?” “陆……陆先生!”简简单单几个字,秋以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粗噶怪异的声音刺进了秦默的耳朵里,秦默掐着秋以贞的手一僵随后松开,感觉像是触摸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抓起一边的纸巾擦了擦手。 其余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感觉陆先生好像认识这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江余大步走了进来,刚要冲好兄弟秦默说什么,视线被跪在秦默面前的秋以贞吸引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神,迈开大步坐在了秦默身边的空位上,顺势将跪在冰冷地面上的秋以贞拽了起来。 “哟!都是老熟人了!跪着干嘛啊!” 秋以贞踉跄着被江余拽了起来,浑身还是克制不住微微发抖,她冲江余道了声谢。 这一声谢谢,惹得面前的男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秋以贞现在只想逃走,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魔鬼,她秋以贞招惹不起的魔鬼。 她只想活着!如果没有变成植物人的母亲和下落不明的弟弟,她早就在牢里自杀了。 有时候真的活着比死了更难。 她咬着牙撑了下来,毕竟还有一些责任在身上。 某种意义上,是她害了沈家。 四年前她将秦默带进了沈家,爸爸说这个人有问题,她根本听不进去,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结果…… 秋以贞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永远不见。 膝盖疼的要命,她忍着疼向后退开几步。 “站住!”秦默的声音冷的像冰。 秋以贞不敢再走一步,凝住了呼吸看着他。 一边的江余笑了笑:“劲川,算了吧!” “出去!”秦默脸色暗沉。 江余一愣,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站在那里的秋以贞,他动了动唇还是没敢再说什么。 秦默和他是多年的好兄弟,那个时候江家遇到点麻烦,把他送到国外避祸,在M国的唐人街认识了秦默,处成了生死相交的好朋友。 他了解秦默的脾性,看了一眼秋以贞,站起身走了出去。 “都滚出去!” 其余人纷纷起身离开了包厢,秋以贞那一瞬间身体轻轻晃了晃,也想逃出去,可面前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向后挪开,他的气势太强大,比三年前还要有威压。 他死死盯着秋以贞,视线锐利的像是刀子一样。 秋以贞终于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了秦默的面前。 “陆先生,三年了。” “我牢也坐了,我爸也死了,我妈变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的左手也废了……” “我求求陆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陆先生的面前!” 秦默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跪下来,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可心头却有一股子无名火灼烧了起来。 他将她一把拽起,狠狠推到了包厢雕花的墙壁上,大理石装饰硌在秋以贞纤瘦的腰上,锐痛袭来。 她死死抿着唇,才没有喊出来,惊恐的对上了那双无情薄凉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