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个女人不能没有他。 “算我求你了……” 姜时念声音虚弱而真诚,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沈延非牵扯不清。 沈延非高大的身形僵了半响,他紧盯着姜时念带着泪光的眼睛,觉得荒唐又可笑。 “你觉得我非你不可?” 片刻后,他丢了烟,抬脚碾了碾,声音冷若冰霜:“你还没那么重要。” 姜时念看着他大步离开,眼里弥漫的水雾终于聚成泪,滚滚而落。 接下来的时间,姜时念在医院和工作室两边奔跑,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这天,刚从医院离开,姜时念便接到了姜父的电话。 还没开口,便是冷冰冰一句:“立刻回家,你妈住院了。” 姜时念心尖猛地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跟莫婉说了一声,姜时念即刻买了回家的机票。 等她赶到榕城医院,已经是深夜。 病房外,姜时念看着向来严肃的父亲坐在那里,脊梁狠狠弯着,双手捂住脸。 她满心慌乱,快步走过去:“爸……” 姜父突然顿住。 片刻他放下手,露出布满血丝的眼。 他看着姜时念,突然站起身,扬起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姜时念整个人往旁边趔趄了一下。 她捂着脸看向姜父,眼里透着无尽的惊惶和茫然。 下一刻姜父暴怒的声音响起:“你在外面不学好,去给有钱人当小三!人家老婆找到家里来,把你妈气得心脏病发!” 姜时念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跪在姜父面前,慌忙握住他粗粝的大掌:“爸,我没有,你相信我……” 姜父一把将她扯起来,狠狠推向病房:“你没有?那些照片别人都带来了!” 姜父脖子上青筋暴起:“姜时念,我和你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堂堂正正做人!” 姜时念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母亲,眼泪骤然涌出。 姜父看着,攥紧了手。 最终他摇摇头,眼里满是失望:“姜时念,你滚,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姜时念心里一沉,嘴唇都在哆嗦:“爸……” 回应她的,是姜父用力的关上了病房门。 姜时念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她在医院附近订了个酒店住下,几乎每天天刚亮就去了医院,姜父却一直当她不存在。 这天,姜时念给姜母擦完身子,转身就对上姜父冰冷的眼。 “爸……”她嗫嚅着喊,“我回家给妈拿点东西来吧……” 姜父看了她许久,冷冰冰的开口:“你回东阳市吧,这里不是你家。” 姜时念红了眼,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无助的又喊了一句:“爸……” 姜父不为所动。 姜时念低下头,挪着步子要走。 下一刻,一阵热流从鼻腔涌出! 她慌乱的用手挡住,却无济于事。 比以往更剧烈的痛袭来,几乎瞬间就摧毁了她的意识。 姜时念顶着半张全是血的脸,就这样重重倒在了姜父面前! ……3 姜时念再睁开眼时,看见姜父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眼底布满疲惫。 姜时念心尖酸胀起来,她开口:“爸,我没事的,就是有点上火。” 姜父沉默良久才说:“好,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妈。” 他起身走了出去,姜时念看着他的脊背,似乎又弯了一点。 姜时念察觉不对,起身跟了出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姜时念朝母亲的病房走去。 路过逃生通道时,一阵压抑至深的哭声传出。 姜时念猛然顿住脚步,听见了姜父悲哀绝望的声音:“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妻女都从我身边带走啊!” “血癌,那么痛,念念要受多少孽啊!” 姜时念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个想法浮现在心头:爸爸,他知道了…… 姜父咬着牙的质问一句句传入她耳朵里,姜时念无力的靠在墙上。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姜时念死死的咬着唇,眼泪汹涌而出。 直到通道里哭声将歇,她才慌忙擦干眼泪,快步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刚进门,就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接起,莫婉着急的声音传来:“念念,你在哪里?沈渣滓在找我要方案。” 姜时念缓缓吸了口气,才出声:“我在老家,方案我发给你,你让他自己看吧。” 她无力多说,挂了电话将方案发过去,静静躺在床上。 父亲的哭声仿佛仍在耳边,姜时念心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中午,姜父端着两个饭盒走进了病房,姜时念看着他,轻声开口:“爸。” 姜父看向她,闷声道:“怎么了,先吃饭。” 姜时念接过饭盒,看着那几样自己爱吃的菜,顿时红了眼圈。 她一口一口扒着饭,将泪全咽了回去。 吃完饭后,姜父收了饭盒正要出去,姜时念开口:“爸,我的病你知道了吧。” 姜父身形一僵,背对着姜时念没有回头。 好久,他说:“别怕,都会好的。”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姜时念的泪倏然而下。 姜时念下床,抓住他的手臂哽咽道:“爸,医生说过,这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饭盒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时念抱紧颤抖的姜父:“爸,我安心做化疗,等骨髓,以后我就在家陪你们,再也不出去了。” 姜时念一叠声安抚着,不知过了多久,姜父才放下了手重重点头。 第二天姜时念就回了东阳市。 来之前,她跟莫婉说过不会回东阳市的事了。 莫婉便提前拿着设计稿来到她的住处。 见姜时念收拾好东西,莫婉不舍极了,但她只以为是暂时的分别:“你回去安心照顾阿姨,钱不够一定要跟我说,以后再给我打工还债。” 姜时念笑着抱了抱她。 莫婉又问:“那个谁的婚礼策划你还要继续做吗?” 姜时念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嗯,要有始有终。” 两人说着话,莫南尧突然从外推门而入。 莫婉出声:“哥,你帮我送念念去机场。” 姜时念刚想说不用,莫南尧已经点头:“好。” 姜时念只好说了句‘谢谢’,跟在莫南尧身后下了楼。 没走多远,一辆黑色路虎缓缓停在姜时念身边。 车窗摇下,沈延非冰冷的侧脸出现在她眼前。 姜时念一愣,沈延非看着两人目露讥讽:“原来下家是他,怪不得要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姜时念脸色骤然苍白。 莫南尧皱起眉,和沈延非冷冷对视。 他知道沈延非误会了什么,只是眼下,他丝毫不介意用自己的名头给姜时念撑腰。 姜时念却说:“我配不上莫大哥。” 她说的很认真,莫南尧一怔。 车上的沈延非眼神却更暗了。 他有几分了解莫南尧,这个男人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严肃傲慢,若说他只是因为莫婉而愿意庇护姜时念,是不可能的。 而姜时念那句‘配不上’就更是让他火气升腾。 配不上的含义,不是不喜欢,正是女人对男人最大的好感。 沈延非看着两人亲密的站姿,又想到了姜时念那天朝他下跪的样子,突然觉得没意思。 “婚礼策划案早点给我,沈茉的预产期要到了,我无暇分心。” 措不及防的话,让姜时念一愣,随即心口一阵撕扯。 看着沈延非漠然的神色,她艰难点头:“好,我尽快。” 沈延非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吩咐司机:“走。” 车子启动,姜时念突然有种预感……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喃喃开口:“沈延非,祝你幸福。” 车越开越远。 姜时念站在街边,眼圈一点点红了。 莫南尧沉默看着,莫名有些烦闷,轻声问:“你还好吗?” 姜时念压下情绪:“嗯,莫大哥,麻烦你了。” 两个小时后,飞往榕城的飞机缓缓起飞。 飞机上,姜时念从起飞便昏昏沉沉,身边人突然惊呼出声:“小姐,你流鼻血了!” 姜时念猛然惊醒,她慌乱的捂住鼻子,浑身骨骼剧痛。 她只来得及说:“麻烦联系我的家人……”便晕了过去。 榕城医院。 医生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姜时念,表情沉重:“姜先生,姜小姐体内的白血病细胞增生过快,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三个月。”6 站在一旁的姜父表情骤然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弯下腰,紧紧握住医生的手:“医生,我女儿才二十多岁,她的路还长,您救救她吧,我求您了……” 医生急忙拉住要下跪的姜父:“您放心,我们会努力寻找合适的配型。” 医生走后,姜父沉默的坐在床头。 不知多久,姜时念慢慢睁开双眼。 姜父挤出一抹笑,正想说点什么。 姜时念先笑了:“爸,你别怕。” “我从小到大运气都挺好的,这次也会没事的,我还得给你和妈妈养老呢。” 姜父心猛然一攥,眼眶通红,握住姜时念的手重重点头。 …… 姜时念在姜父的陪同下,做了化疗,但身体还是一天天虚弱下去。 大概是上天垂怜这个不幸的家庭,半个月后,姜时念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看着东阳市的标识,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请问是姜时念小姐吗?这里是东阳市第一医院,我们医院已经找到了与您合适的配型了。” 姜时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的说不出话,她颤着声音:“真的吗?……一周内去医院?……好……” 挂了电话,她走出病房,却看到姜父坐在走廊里,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馒头。 她身形瞬间停滞,看着姜父大口吃着馒头,因为吃得太急,他有些噎住了,用手不住的锤着胸膛…… 旁边就是便利柜,他却连一瓶水都不舍得买。 纵然姜家不算穷,可是女儿的治疗费和妻子的住院费,还是压垮了他的脊梁。 喜悦一扫而空,姜时念眼泪大颗落下,捂着嘴退回了病房。 东阳市。 与此同时,沈茉看着刚进门的沈延非,慢慢走上前。 “延非,我有个朋友得了白血病,刚好第一医院有合适的骨髓,你能帮我一下吗?” 沈延非松了松领带,并未多想:“好。” 又过了两天,好消息接踵而至。 医生通知,姜母醒了。 姜时念和姜父立即赶往姜母病房。 看见清醒过来的姜母,姜时念几乎喜极而泣的扑了上去:“妈,你没事就好。” 姜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拉住姜时念的手:“妈没事。” 姜父也红着眼,他清了清嗓子:“好好的哭什么,你们娘俩好好聊,我出去买点吃的来。” 这时,姜母却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 姜父回头,骤然对上姜母不舍歉疚的眼。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肌肉猛然抖了一下。 姜母又看向姜时念,细细打量后皱起眉:“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爸是不是骂你了?” 姜时念抽噎着摇头:“没有,妈,我就是想你了,等你出院多做点好吃的给我补补,我就胖回去了。” 姜母好似放下心来,她眨了眨眼,好像有些累了。 还是坚持的说着:“念念,那个事情,妈知道不是你的错,你不会做那样的事,妈住院,只是人老了不经事。” “妈……” 姜时念轻轻靠在姜母身上,脸上划过泪,满心的愧疚:“妈,对不起。” 姜母慢慢摸着姜时念的头,眼里流露出心疼。 姜父好似终于回过神,从喉咙挤出一句:“莲秀……” 姜母看向他,扯了扯嘴角:“老姜,以后少抽点烟啊,酒也要少喝,我不能管着你,你多听听女儿的话……” 姜父反手紧握住她,两行热泪径直落下,声音发抖:“莲秀……” 姜母也握紧了他的手,眼里不舍地泛出泪光。 就在这时,心跳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姜时念这才意识到不对,她一抬眼,却发现姜母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姜时念按亮了床头的对讲机:“207病房呼叫医生!” 她慌乱地握住姜母的手,浑身发冷:“妈……你别吓我……医生很快就来了……” 姜母眼皮往下沉,话里止不住遗憾:“念念,妈真想看你穿婚纱……” 医生匆匆推门而入:“怎么了?” 就在这一刻,姜时念手中姜母的手蓦然滑落,重重坠在了床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