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侍郎夫人带来一车粮食的份儿上,老夫人让玉莲去叫人。 不多一会儿,谢子安来了,看到李晨曦,一脸怒色,再看到侍郎夫人,也同样没有好脸色。 “母亲来了。” 侍郎夫人不管他什么脸色,忙问:“你在战场上可看到云珩了?他是不是跟你一起运粮了?你活着回来了,他呢?” 谢子安很不想提战场上的事,当下沉着脸道:“北征的事,朝廷查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消停了,你还要查问一遍?” “谢子安!”李晨曦怒斥一声。 “李晨曦,你还有脸跟我喊……” “你再对我娘吼一声,我保管你后悔!” 谢子安铁青着脸,李晨曦一个妇人,他自然不怕,只是她背后有李恒那个大奸贼,杀人不眨眼的。 他咬了咬牙,说道:“他没有跟我一起运粮,必定是死在敌人长枪下被扔进万尸坑,一把火烧掉了。” “你身为姐夫,为何不好好保护他?”侍郎夫人大声质问。 谢子安皱眉,“我自顾都不暇,哪有力气保护他!” 侍郎夫人恨极,继而大笑一声,“错在我,当初就不该把她嫁给你,她也就不会撺掇我儿跟你们北征了。” 说完,侍郎夫人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见母亲这般,李晨曦虽委屈,但还是拿着伞追了出去,一路给母亲打伞。 “娘,您保重身子,弟弟……” “闭嘴,你没脸提你弟弟。” 雨水打在李晨曦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她胡乱擦了一把,努力压下哽咽。 “这一车粮食,您还是带回去吧,这饥荒不知还要多久才过去,女儿不能时常回去探望你们,知道你们有粮,女儿还安心一些。” 侍郎夫人停下,转头看向李晨曦,“这车粮食是你送到侍郎府的。” 李晨曦怔了怔,“我是担心……” “我们不吃你的粮食!” “……” 侍郎夫人推开李晨曦举着的伞,“侯府要休你,我们管不着,但你被休以后,千万别到我侍郎府门前,我们丢不起这人!” “娘……”李晨曦终于忍不住哭了,“你因为弟弟的死恨我,可我真的做错了吗?” “你竟还觉得自己没错?” “我……没错!” “李晨曦!”侍郎夫人指着李晨曦,咬牙切齿道:“你我母女之情早断,今日我再说一句,往后生死不见!” 说完,侍郎夫人大步往外走去。 生死不见…… 李晨曦苦笑,上一世母亲至死未见她一面,确实说到做到了。 因那日淋雨,再加上心中悲愤,李晨曦病倒了。这两日在院里,未曾出门。 “这两日倒是安生了。”李晨曦道。 谨烟气道:“他们有了粮食,哪还记得您。我故意去那边厨房要馒头,那厨娘说老夫人下话了,一粒粮食不给咱。” 说着,谨烟扶李晨曦坐起身,将药碗端了过来。 “曲大夫配的那几副治风寒的药已经喝完了,早上奴婢过去,她换了一个安胎的方子,只是她那边缺药了,让奴婢去外面的药堂抓的。”谨烟一边说着一边喂李晨曦喝药。 “曲姐姐可还好?” “去她那药堂看病的很多,大多都是饿出病的,药又不顶饱,她也没法子,挺愁人的。” 主仆俩说着话,院门哐当哐当响了。 谨烟皱眉,“这才安生两日,他们又要作什么妖!” “你去开门吧。”李晨曦沉了口气道。 这声响,听着她心里烦躁。 “老夫人,我们夫人还病着,您这是做什么?” “先把这丫鬟绑了!” 李晨曦听到这声响,忙坐起身,头还晕沉沉的,脚刚着地,一帮人已经闯了进来。 带头的是老夫人,她身边还有薛氏和谢子安,身后是管家和几个小厮。 那薛氏在房间逡巡了一眼,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药碗,眼睛一亮,忙上前端起来,闻了闻道:“这一定就是那安胎药了!” 李晨曦蹙眉,看来谨烟在外面药堂抓药,泄露她怀孕的事了。 老夫人扫了一眼那药碗,沉着脸推开,上前一步,质问道:“姜氏,你果真怀孕了?” 李晨曦垂眸不语,瞒是瞒不住了,可子衿不在,谨烟被绑了,她又病得起不来,现在承认只会吃亏。她心思转着,却想不到好办法。 谢子安指着李晨曦,悲愤的吼道:“李晨曦,你这个荡妇,还不说实话,你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李恒那奸贼的?” 李晨曦低低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你还有脸笑!” “可笑啊,你不觉得可笑?”李晨曦抬头看向谢子安,一手指向老夫人,”你骂我当初,难道不知是你娘求着我,逼着我去爬李恒的床的。我要是不去,她就骂我不孝顺,说你在九泉之下也会怪我,怎么转回头,你反而骂我不要脸,难道不要脸的不是你娘?” “你休要胡说!”老夫人翻脸不认,还毫不心虚,“你定是守不住寂寞,才去外头勾引男人的!” “呵,您要这么说的话,那二嫂也是守不住寂寞了?” 薛氏瞪大眼睛,“你别乱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李晨曦笑着点头,“我算是知道,论无耻的话,我确实比不过你们一家人。” “如今你怀了那男人的孽种,我要休你,你可还有话说?”谢子安咬牙问道。 “你做出这等伤风败德的事,休想我侯府退还你的嫁妆!”老夫人添了一句。 “你最好把嘴闭严实,要是敢乱说什么,我们就把你和崔大奸贼的事说出去,看你那个礼部侍郎的爹怎么有脸继续在朝中做官!”薛氏得意道。 原来他们也觉得那些事太脏了,脏的他们日夜不安稳,所以想把这些事都推到她身上,定一个伤风败德的罪,而后把她休了,还不退还一分嫁妆。 等把她赶出府,好像他侯府就又干净了,又能挺直腰板,又能在人前装人了。 “你们这么多人堵在这儿,我是不同意也不行了。”李晨曦撑着身子道。 她没有硬骨头,所以不吃眼前这个亏,先避过去,之后再计较。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一纸休书,你和我儿好聚好散,我们不提你那些龌龊事,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只是你怀着那奸贼的野种离开侯府,几个月后生下来,岂不又是一笔糊涂账,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我侯府的种,背地里又要说我们连自家的血脉都不要了。这样吧,为了断的干干净净,你把这碗红花汤喝了,等这野种掉了,我们再放你离开。” 李晨曦见老夫人身后一婆子端着一碗汤药上前,她身子猛地打了颤,“你们休想伤我腹中胎儿!” 谢子安咬牙怒道:“怎么,你还打算生下这孽种?” “我的孩子,我自然要生!” “好啊,你这是往我脸上泼屎尿,我能饶你!” 那谢子安夺过婆子手里的药碗,上去一把勒住李晨曦的头发,就要往下灌。 “李晨曦,你可真脏,成亲那晚,亏得我没有碰你,不然现在都恶心死了。” “你……你放开我……”李晨曦用力推谢子安,可她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看那碗药要灌下去了。 “你放开我三娘!” 这时小五冲了过来,一下撞开谢子安,那药也洒了一半。 “你们都是坏人,别碰我三娘!” 小五挡在床前面,紧紧护着李晨曦。 薛氏看到小五,气得上去抽了她一巴掌,那一下力气很大,小五站不住摔到地上。 “小五!”李晨曦心疼的想去拉小五,结果手撑不住,一下栽到地上。 “三娘!”小五忙爬过去抱住李晨曦,见她额头流了血,吓得哇哇哭了起来,“你们敢打我三娘,我美人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什么美人哥哥,你说谁呢?”薛氏气呼呼的问。 李晨曦捂着小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谢子安道:“你今儿伤了我腹中孩子,以为李恒会放过你?” 谢子安脸一青,“不过一个野种……” “那也是他的种,他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便是认了他的!” 一听这话,谢子安竟还真怕了。 李恒折磨人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想到他杀了这恶魔的儿子,会遭到怎样的报复,他端着药的手都不稳了。 “娘,还是……” “你怕什么,他也不过一个大理寺卿。”话是这么说,老夫人也犹豫了。 这时,她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往屋门口看去。 看到一张幽暗且布满皱纹的脸,正吊着眼白,阴恻恻的看着她。 “啊啊啊!” 老夫人一声惨叫,把其他人也吓得够呛。 待众人回头,看到穿着土灰色大袍的一位老师太,跟鬼似的凭空冒了出来,不禁让人脊背发寒。 “晏姨娘!”薛氏先认了出来,又是一抖,“你……是人是鬼?” 师太一眼一个扫过去,最后盯了老夫人一眼,接着张嘴发出呃呃了几声。突然,一条黑狗窜了进来,冲着屋里人狂吠。 那狗有半人高,壮实的跟头熊似的,将一个没及时躲开的小厮直接撞飞了出去。而它一张嘴,汤盆一般,一口就能将人脖子咬断。 屋里人吓得嗷嗷乱叫,主子仆人的也没了尊卑,挤着头往外跑。一个晃眼的功夫,这群人就跑远了。 谢子安还强撑着威风在外面喊了一句:“李晨曦,你收拾好细软,明日一早,休书必送到,你立马滚出侯府!” “汪汪汪!” 几声狗吠,外面立马没了声音。 大狗欺负完那些人,转头朝李晨曦她们过来了,小五吓得瑟缩不停,一直往李晨曦怀里挤。 李晨曦搂着小五,心下也害怕,不过那大狗绕着她转了一圈,就乖乖蹲到师太身边了,还歪头瞅着她,打了个喷嚏。看上去憨憨的,不大聪明的样子。 李晨曦看向师太,有些庆幸道:“那时山崩,将整座紫云庵冲垮了,好在您没事。” 师太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谨烟跑了进来。确认李晨曦没事,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气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