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只觉得脸上传来重重的撞击,竟是迟明稷不顾帝王之尊,对他动了手! 此时的迟明稷,丝毫想不起什么天子威仪,眼圈泛红:“那你告诉朕,为何皇姐会死?北疆狡诈你早就知道,一路大胜,你为何降低防备让他们有绕后的机会?” 他提起顾君宸的衣领:“朕告诉你,是你报仇心切!是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重回战场的机会,让你忘记了谨慎二字,是你,害死了朕的皇姐!” 他声嘶力竭,如同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那是朕的唯一的皇姐,你为何不保护好她?为何!” “她明明可以在京中等你归来,明明可以一世尊崇,却独独为了你向朕提出督军的想法,顾君宸,你该死!” 被他疾言厉色喝骂的顾君宸脸色渐渐苍白,眼中全然失去了焦距。 因为,迟明稷半个字都没有说错。 他见着北疆人,便想起父兄死亡时的惨状,忽略了胜利来的如此容易;他以为只要自己布下后手,迟沐芷便不会有事,却忘了迟沐芷不过一介女子,不通武术! 甚至他从未想过,向来冷淡的迟沐芷,会以长公主之尊,会为万民,为中原付出生命! 此时此刻,顾君宸终于后知后觉的看清,原来他这个枕边人,从未了解过迟沐芷。 迟沐芷看着迟明稷眼中的赤红,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她往前一步,掌心贴在虚无之中,轻声道:“明稷……” 迟明稷突然一怔,将顾君宸狠狠推向一边,而后茫然四顾:“皇姐?” 就在这时,踉跄两步的顾君宸怀中滚落一方玉印,正正好落在迟沐芷脚下。 下一刻,巨大的吸引力从玉印中散发而出,将迟沐芷生生扯了进去! 与此同时,玄清面前的迟沐芷,缓缓睁开了眼…… 迟沐芷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随处可见的名贵玉器,上好梨花木的桌椅,以及玄清身上跟中原全然不同的服饰。 她或许是睡了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就连声带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好半天,她才艰难说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死了吗?” 她都变成了一缕幽魂跟在了顾君宸身边,怎么会在这里。 但身上传来的痛感,以及指尖的凉意,又让她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真实的活在人间。 玄清却上前将她扶起来:“先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迟沐芷却没办法动,只能任由玄清抱着她出去。 她本以为在屋内看到的就算珍奇,等到玄清带她出了门,她心中的震撼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鳞次栉比的宫殿错落成群,就连地板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廊下的风铃甚至用宝石制作,碰撞起来透着一种金迷纸醉的骄奢之感。 过往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对着玄清行礼,他们喊:“少主安康。” 玄清却不如从前的温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前走。 看着迟沐芷脸上的震惊之色,他才勾了勾唇角:“怎么,很意外?” 迟沐芷眨了眨眼。 玄清耐心的跟她解释:“这里是南靖,我的亲生父母是南靖皇室。” 迟沐芷恍然,她有些疑惑,南靖从来不与外界有交集,既不扩大自己的地盘,也不曾听说哪个国家攻打过它,但看南靖皇宫如此华贵,难道各国就真的不曾有半点觊觎? 但玄清没有多说,将她带入了一间房放在了床上:“你才醒过来,先不要想那么多,我会叫巫医来为你诊治。” 迟沐芷向来信任他,闻言便点了点头,玄清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才转身出去。 而这边的事情,迟明稷和顾君宸自然是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那方玉印落在地上之后,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便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迟明稷有些不确定刚刚那一声,是不是自己悲伤过度而导致出现了幻听,而看到这方玉印出现时,他顿时也认了出来。 迟明稷慢慢走过去,拾起玉印,浓重的悲伤顿时漫上心头。 良久之后,迟明稷缓缓站起身来:“顾君宸,你走吧,朕会下旨,解除你驸马的身份。” 顾君宸指尖一颤:“望陛下三思!” 迟明稷看向他,冷冷道:“现在倒是装的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皇姐与你成婚三年却一直无所出,你可知京中流言是如何说她的?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心中所属是太傅之女?” 顾君宸猛然抬头,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迟明稷不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了,而是手段计谋心智样样不缺的帝王。 但他还是说道:“臣以今次封赏之物,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重开将军府也是?” 顾君宸只是犹疑片刻,复又坚定:“是!”依誮 迟明稷好一会没说话,最终还是说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言辞间的寒意,却悄然散去几分。 就在顾君宸躬身告退时,他听见迟明稷的声音: “当年若不是顾老将军死前求皇姐护着你,这驸马之位,朕绝不可能给你。” 直到回到公主府,顾君宸仍未从迟明稷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是迟沐芷以公主之尊施压,才让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却不想竟是父亲亲自所求…… 他又想起迟明稷的话:“皇姐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是不想看到你因为父命对她逢场作戏罢了。” 顾君宸知道,迟沐芷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必定是不愿意用这种事情来要挟他的。 只是那三年,他做了什么,迟沐芷最想要的真心,他半分都没有给过。 顾君宸怔怔坐在房间里,直到下人来问他可要用膳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将膳食摆去公主房间里。” 说罢,他也无视下人疑惑的眼神,径直去了内间。 换下盔甲之后,他便径直走向了迟沐芷的院子,踏进去后,虽然离开半月有余,这里还是被侍女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如迟沐芷在时。 迟沐芷向来喜欢干净整洁的地方,哪怕每年从宫中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不少,也都堆在了库房里,房间内摆设并不算多。 顾君宸看着桌边正在布菜的侍女,慢慢坐了过去。 那侍女见着他,行了一礼:“驸马。” 顾君宸知道她一直自迟沐芷出生起便跟着伺候,两人情同姐妹,便也没有冷着态度:“这里不需要你伺候,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吧。” 侍女退去之后,顾君宸便拿起了筷子,碗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一点点响起,却带起了无尽的凄凉。 顾君宸想起刚成婚时,迟沐芷淡淡的对自己说:“以后不管多忙,都得来本宫这里用膳。” 他回的是:“臣不过一介闲散人士,无事可忙,公主多虑了。” 那时他对这桩婚事不满至极,从宫中旨意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的迟沐芷,便注定是一个仗着身份肆意妄为的女子罢了。 顾君宸又看向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喜欢的。 迟沐芷哪怕不是公主,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口味,可只要他来这院中,桌上没有一道菜不是依着他的喜好,久而久之,公主府的伙夫都知道该做哪几样菜了。 顾君宸总是觉得,迟沐芷未必有多喜欢他,但眼前这一点点润物细无声的照顾温柔,又怎么不算是喜欢? 一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等下人将东西都收下去之后,那侍女看向他:“驸马今夜要睡在此处吗?” 顾君宸抬眼:“嗯。” 侍女脸色犹疑,半晌才道:“那奴婢去给驸马铺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