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如婴儿呓语的一声“阿鹜”,让薛晟的眼眸猛地一震。 而顷刻间,一颗心却全被欣喜填满,满到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可是他却觉眼眶有些热,视线竟也模糊了。 薛晟不舍地收回手,不愿他的激动惊醒了顾倾城。 他含着点点泪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真觉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什么渴求的了。 顾倾城心中还有他,他满足了。 太阳已落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后院中,沈知言吃着薛晟命人买来的饭菜,吃两口就忍不住往顾倾城的房间看去。 平日从来不剩饭的他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薛晟看着他碗里还有一半的米饭,安慰道:“放心吧,你娘没事的。” 然他心中的担心并不比沈知言少。 顾倾城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次幸好只是皮外伤。 沈知言闻言,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红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娘说过不能浪费粮食。” 见状,薛晟也不由心疼起来。 沈知言虽然才六岁,但真的很懂事。 他眸光忽地暗了暗,若是他和顾倾城有孩子了,应该也有沈知言这么大了,会不会也像他这般聪明懂事? 薛晟微叹一䧇璍声,看沈知言吃完了一碗饭,便给他盛了碗汤:“知言是怎么遇上娘的?” 虽然顾倾城提过一嘴,但是他还是有些好奇。 听到他这么问,沈知言攥着筷子的手一紧,低下了头,声音发闷:“娘……娘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薛晟不言,但也认同。 好一会儿,沈知言才继续道:“我爹娘和别人争吃的被打死了,我害怕,怕他们打我……” 说到这儿,他小小的身子发抖起来,像是被那些可怕的记忆给包围了。 薛晟心中不忍,坐过去揽住他。 好似一瞬间找到了避风港,沈知言不抖了,他抬起头看着薛晟,泪眼迷蒙间,恍惚地以为看见了亲爹。 “没有了爹娘,我躲在庙里,在晚上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出去找吃的。”沈知言哽咽道,“然后我在客栈门口遇见了娘。” “娘给了我包子,给了我新衣裳,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也没穿过新衣裳……” 说着说着,沈知言哭了起来,他扔下筷子,抓着薛晟的衣袖,哭道:“她是最好的娘,不让我饿肚子不让我受冻,教我写字读书……我不想让娘受欺负。” 他抽噎了两下才继续道:“叔叔……你,你是做官的,对不对?你把那些,那些坏人抓起来,关进牢里。” 沈知言的每一句话都砸在薛晟心上。 他怜沈知言的不幸,叹顾倾城的心善。 其实打从她把菊青买回府里当丫鬟时,他就知道她的心有多好。 少傅府根本不缺下人,因她看见菊青被打的伤,她心疼才将菊青买了回去。 薛晟眉头紧蹙起来,看了眼铺内,烛火照着杂乱的屋子,有丝荒凉。 来砸店的人必定是受了指使,而且不惧旁人报官,恐怕背后是连官府都不敢得罪的人。 他眼神一暗,心头渐渐燃起一丝怒火。 官府不敢得罪的人,恐怕也只有江南的唐家了。 薛晟本想将顾倾城和沈知言一并带回府去,但顾倾城正睡着,又恐动了她伤处,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没有门挡着,薛晟担心沈知言害怕或者顾倾城出事,便留了下来。 次日一早,沈知言担心顾倾城,原本不愿去学堂。 而薛晟劝道:“你娘若是醒了,见你不去学堂会不高兴的。” 一句话,让沈知言立刻乖乖地走了,临走前薛晟还给他买了几个饼。 等沈知言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顾倾城才悠悠转醒。 她才坐起身,后腰的疼痛就跟棒槌砸来一般,她摸了摸,一块膏药贴在痛处。 顾倾城眼底眼底闪过一丝迷惘,而看外头已经日晒三竿,有些急了。 她怎么睡到这时候了,沈知言还要去学堂呢! 昨天也不知道他吃了晚饭没有。 顾倾城边想边掀开被褥,撑着身子下了床榻。 “珠曦。” 一声轻唤让,让顾倾城动作一滞,连思绪都给打断了。 她抬起头,看见薛晟端着碗药走了过来,她眼中满是诧异,下意识地叫了声:“阿鹜?” 闻言,薛晟神情一愣,继而笑意不由地爬上了脸。 顾倾城没有唤他大人,而是像从前那样叫他“阿鹜”。 他端着药,将她扶回床榻上:“快坐下,你现在不能久站。” 顾倾城也来不及去疑惑薛晟怎么在这儿,她连声问:“知言呢?他去哪儿了?他吃饭了吗?” “别着急,他去学堂了,也吃过饭了。”薛晟安慰道,将已经凉了些许的药递给她。 顾倾城听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苦涩的药味钻入鼻子,她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薛晟:“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他脸色还是很差,这会儿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连下眼睑都青了些。 顾倾城迟疑了一下,怔怔又问:“你……在这儿一夜了?” 薛晟抿抿唇:“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我?” 他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顾倾城看了眼角落里的破桌椅,苦笑:“我不说,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梁易几乎天天来这儿买东西,怎么会瞒得过薛晟。 默然了一阵,薛晟见她喝完药了,才道:“这里不安全了,去我府上住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