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去车祸现场的路上,阴沉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重,重到盛苡每走一步,都难以喘息,她死死凝着担架上浑身是血的熟悉身影,恍然以为身在噩梦。 她双腿脱力跪倒在担架边,抱着早已冰凉的躯体,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 “妈,我来跟你回家了……” 一开口,泪再也忍不住。 泪水滴在染血的羽绒服上,她吓得刚进擦干净,却越擦,手越抖。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要谢问琢了,再也不闹了……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 “……妈!” 任凭哀求,却再也无人回应。 这一次,天上地下,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三天后。 处理完母亲后事,盛苡抱着染血的羽绒服坐在盛家老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邵云谦热了杯牛奶递给她:“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 顿了顿,又劝了句:“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盛苡抬眼望着他,目光却空洞,不知道看向何处。 “那天,妈说要接我回家,还特地给我送了保暖的羽绒服。”她抱紧怀中的羽绒服,泪水又滚落。 “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亲子装,可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我穿上……” 邵云谦红着眼坐下,语气复杂:“振作起来,阿姨在天之灵,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闻言,盛苡长睫颤了颤。 “这些天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邵云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0 只剩一个人,客厅更寂静的可怕。 后悔和自责在寂静中发酵。 只有她发颤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爱上谢问琢就好了,她就不会离开妈四年,也不会有这场意外,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们正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良久,盛苡才将怀中的沾血的羽绒服不舍放下。 “啪”的一声。 一张存折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愣了会儿,盛苡回神捡起,翻开存折,眸光猛然一震。 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数千块的汇入。 最后汇入记录是三天前,母亲出事那天早上。 一张卡片贴在上一张的背面,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回家了,妈养你,我们好好活下去。” 干涩的眼眶涌上股热意,泪水再次决堤。 五脏六腑都像被自责揉碎,让盛苡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妈,苡苡回家了……” 如果上天能听见人忏悔的声音,她有千万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场梦。 等梦醒来时,母亲还在,她没有渐冻症,谢问琢依旧是那遥不可及的少年…… 这一夜,注定煎熬。 盛苡紧紧抱着衣服,孤坐到天亮。 “咚——” 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终于起身收拾自己,随后出门,打车前往和谢问琢的住宅别墅。 接连三天大雪,别墅外积了厚厚一层雪,无人踏足。 盛苡踏雪而过,推开门,空寂迎面扑来。 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薄荷烟气息。 床头柜上为谢问琢准备的胃药崭新如故,衣柜中,两人的衣服被分隔在两边。 她喉间一哽。 明明是夫妻,也曾紧密贴合,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走进过谢问琢的心。 多可笑? 盛苡开始收拾东西,等整理完,才发现在这儿生活四年,仅用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环顾一圈,毫无归属感。 又或许这里从来不属于自己…… 关门,拖着行李箱离去。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她独行的痕迹分外戳心,缓了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通那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 这次,响铃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但盛苡已经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面吧。” 一片死寂。 良久,谢问琢才重新响起:“等你出院再说。” 闻言,盛苡目露嘲讽。 他竟然还以为她在医院? 看,这男人把不爱表达的多明显。 “谢问琢,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盛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陌生,“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