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宏仁在西南山村居住的时候,就爱和人赌。 他不玩传统意义上那些扑克麻将类的赌博,反而喜欢在钓鱼下棋这类休闲益智小游戏上跟人赌。 村里有个老头,因为钓鱼技巧高超,所以大家都叫他“鱼大王”,乔宏仁眼馋他钓鱼的能力,总拉着他一块去钓鱼。 钓鱼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纯钓鱼,而是互相攀比,比谁先钓够三条鱼,比谁一小时内钓上来的鱼多,乔宏仁屡战屡败,败完再战。 因为都是街里邻坊的,也不好赌钱,大家都知道乔宏仁有些玄妙,便跟他赌些“结婚的良辰吉日”、“给家里的小孩儿起名字”、“丢了的鸡鸭在哪个方向”这一类的算卦。 乔宏仁一说“缘分到了,帮人一个小忙”,乔悦衣就猜到他多半是下棋输了,帮人去看什么东西了。 至于什么下棋人之间的博弈…… 乔悦衣委婉道:“一般来说,双方水平差不多才叫博弈。” 乔宏仁的围棋水平,比钓鱼水平还差,俗称人菜瘾大。 乔宏仁还挺不服气:“老王也没比我强多少,他就是心眼子太多,我一时被迷惑了。” “咳咳。”乔宏仁身后一个人咳嗽两声,踱步过来,“我怎么听到谁在说我?” 乔宏仁:“……” 果真是背后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尴尬回头:“老王,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今天跟乔宏仁下过棋的王世昌,他抬手挥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你帽子落我这了。” “哎呦。”乔宏仁一摸脑袋,发现脑袋上还真是少了个东西,“我说怎么刚觉得这么冷呢,老了老了,这记性真是不好使了。” 王世昌把帽子递给他,看向乔悦衣:“这位就是你三句话不离口的孙女吧?” 他目露欣赏之色,眼前这姑娘果真是钟灵毓秀,一身好气派。 站在月下门前,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乔悦衣一眼扫过这位老先生的面相,眉梢微动。 怪不得乔宏仁说帮人一个忙,这位老先生看样子家里确实有点麻烦啊。 她礼貌地冲人点点头:“王老您好,我是乔悦衣。” “听乔老弟念叨半天了,还以为他是吹牛,原来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王世昌中气十足地调侃乔宏仁,“没见着人我还真不敢相信,我看阿凝这气度仪态可不像你这个臭棋篓子能养出来的。” 他年轻时在西南带过兵,和同是长居西南的乔宏仁一见投缘,一下午聊下来就格外亲厚。 乔宏仁吹胡子瞪眼睛,佯装恼怒:“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可是我一手带大的,还是我、我徒弟!” 他说到最后有点心虚。 以乔悦衣目前的能力,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祖师爷来了也不一定能教出来。 这玩意儿主要是靠天赋,老天爷如果赏饭吃,普通人骑马也追不上,他还真的没教过乔悦衣太多东西。 不过在外人面前,不蒸馒头争口气,面子不能丢,反正王世昌又不知道事情真相,阿凝也不会反驳他。 王世昌听了一下午乔宏仁的吹嘘,早从他嘴里得知乔悦衣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聪明,在玄学上一道上又如何如何厉害,此时不由点头笑道:“这么一看,你倒是会比我养孩子,我家那孙子……唉,算了,不提他,我怕我晚上觉都睡不好。” 乔宏仁笑话他:“不提他你也睡不好觉。” 王世昌苦笑:“你就别揭我的短了!” 他又看了看乔悦衣,懊恼道:“刚出来没想到会遇到阿凝,身上也没带什么见面礼,看来得明天再补了。” “那你可得挑个好的,毕竟阿凝马上就要送你个好东西了。” 乔宏仁也没想到王世昌能遇见乔悦衣,倒是正好让阿凝帮他个小忙。 王世昌一愣:“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乔悦衣,却见乔悦衣也是怔了怔。 但她了解乔宏仁,略一思索,便问道:“是不是要什么符?” 乔宏仁也会画符,但他在画符一道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失败次数高,效果还不怎么好。 他更擅长寻龙点穴,风水堪舆,相面也算有些了解,但是并不精通,至于什么梅花紫薇,他是完全一窍不通的。 毕竟全才很少,大部分人能做到在一个领域里精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乔宏仁得意一笑,冲王世昌道:“你不是说你睡不好吗?这么着,你答应之后陪我下一星期棋,我就让阿凝给你个符,保你今晚睡得香。” “那可太好了!”王世昌惊喜道,“不就是下一星期的棋吗?没问题。” 乔宏仁心满意足,跟乔悦衣说:“那你回去给他写一个,不用太仔细,让他睡得着觉就行。” “好。”乔悦衣答应下来,画个符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外面风凉,王老进院坐坐吧?” 王世昌拒绝了:“不用,我就在外面陪乔老弟站着说会儿话。” 他不想大晚上去别人家里面,还要折腾得人端茶倒水地招待。 乔悦衣看一眼时间:“那我马上出来。” 她画符很快,回到房间再返回也才刚过去十分钟,听见乔宏仁和王世昌在讲什么祖坟。 乔悦衣把装好的符咒递给王世昌:“您放在枕头下面就行,别的不需要做。” 王世昌小心接过来放进前襟的口袋里,跟乔悦衣道池:“这可是及时雨,解了我的烦恼啊。” 乔宏仁笑道:“阿凝这符厉害着呢,轻易不给人,你明天就知道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后,王世昌就告辞离开,乔悦衣和乔宏仁这才往回走。 乔悦衣想到自己刚听到的只言片语:“是王家的祖坟出什么问题了吗?” 乔宏仁:“他说最近家里的人都睡不好,没什么精神头,又听说祖坟那边闹出点动静,就想过去看看。” “这倒是奇怪了,王家一直都是帝都人吧。”乔悦衣疑道,“他家祖坟应该就在帝都或者周边?怎么叫你过去?” 碧涛院里住的这些人家哪里有简单的,这位王世昌老先生,正是一池二王四世家中的二“王”之一。 王家世代根基都在帝都,人脉关系网深埋,总该有相熟一二的大师,怎么会找乔宏仁一个刚来帝都没多久的外地人?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一把年纪了不好大惊小怪。”乔宏仁解释,“正好下棋的时候我提了一句,说输给他就跟他一块看看,就当出去散心了。” 乔悦衣:“……” 好嘛,这两位老先生可真是玩心不小,一个拿风水当赌注,一个说去人家祖坟那散心。 乔悦衣无语片刻:“之前王家的祖坟找人瞧过吗?按理说,如果方便,应该找同一个人。” “瞧过。”乔宏仁从王世昌那里详细问过,“前几年才迁的坟,据说请的是个帝都圈子里挺有名的人物,好像姓白。” 不过乔宏仁常年住在西南,许久才外出一次,对近些年玄学圈内的情况不太清楚,以前倒是没听过对方的名号。 祖坟不太平,王世昌本来是打算再找那位白先生私下问问的,却得知对方不知道怎么的受了些伤,好像伤的还不轻,才从外地回京没多久,至今还坐着轮椅。 王世昌不好打扰病人,又恰好在池家老宅偶遇了乔宏仁,便决定先和乔宏仁一起去看看。 他不清楚乔宏仁的具体能力,但他想着如果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情况,他再找厉害的大师也不妨碍。 乔悦衣沉吟道:“我明天约了人,不然倒是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她在去瑞市之前,答应了掌星传媒的关隆,要去掌星聊一聊。 当时是因为她不知道路黎身份,想着去路黎的公司转转,也许能发觉出什么端倪以便调查路黎。 现在她和路黎重逢,掌星其实不去也罢,但乔悦衣不是那种临时改口爽约的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赴约说个清楚。 乔宏仁道:“风水堪舆我还是在行的,再说你瞧老王那结实的身子骨,就知道祖坟也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 他话音一转:“不过我记得你明天应该要去学校的吧?你去趟瑞市就请了好几天的假,还要接着请吗?” 他知道乔悦衣是怎么进的大学,自然是不担心校方问题,只是她身边的同学校友,怕是会对她有些误会。 “忙起来真是分身乏术。”乔悦衣话里透出点后悔的意思,“早知道就不当什么学生了。” 不光是她在烦恼,关隆也正瘫在床上抱着手机烦恼。 唉,明天就要见乔悦衣了,该怎么说服她进入娱乐圈呢? 他还记得自己走错包厢最开始遇见乔悦衣那天,跟乔悦衣同桌吃饭的人随口就叫出他们公司大股东的名字了,想来这位长相气质都极其出众的女孩子家世必定不凡。 这种人真的会答应进娱乐圈吗? 关隆仔细回忆当天乔悦衣的态度,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是不感兴趣的。 可是她长成那样啊! 关隆痛心疾首的想,她长成那样,不进娱乐圈,不让普罗大众看到她的脸,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自己和乔悦衣约见面的地点,是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他之前定地点的时候想的是离公司近点也好,可以带乔悦衣参观一下公司,让她看看掌星的实力有多靠谱,然而他此时才想到另一个更大的弊端。 他们见面的地点离掌星那么近,万一也有其他经纪人看上了乔悦衣怎么办? 尤其是正在带掌星太子爷路黎的那位大佬,听说最近有意提拔新人,如果她跟自己抢,那自己岂不是毫无胜算? 还没说服乔悦衣进入娱乐圈,关隆就已经开始为抢人感到焦虑不安。 他翻着自己和乔悦衣的聊天记录,像怀春少女一样忐忑而忧虑地叹口气:“唉……” 辗转反侧一晚的关隆,第二天上午见到乔悦衣时,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乔悦衣见了还有点诧异:“关先生昨晚没睡好?要不要点杯冰咖啡?” 关隆看着让自己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哀怨道:“……冰美式,不加糖,谢谢。” 等咖啡的过程中,他又做贼一样打量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看到可疑人物,才松了口气。 他左思右想,乔悦衣既然能答应自己见面,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关隆端正一下坐姿,刚准备开始跟乔悦衣长篇大论地说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乔悦衣就先一步歉意开口:“关先生,关于您上次的提议,我很抱歉。因为我目前还在学校读书,不太合适进入娱乐圈工作。” 关隆心都凉了,不是吧,一点余地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吗? 他试图挣扎:“其实新人刚出道,前期也没有那么多工作的,你不用担心学业问题,我可以把工作都协调到节假日,完全不会耽误你上课的。” 乔悦衣摇摇头:“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她没有故意找借口,她是真的很忙,有许多事情要做。 关隆就差指天发誓:“没关系的,你放心,一定以你的事情为先。” 他从别的角度诱劝乔悦衣:“再说你不是喜欢路黎吗?你进了掌星以后跟他就是同事了,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见到活的路黎了。” 他还记得乔悦衣之前跟他聊了很久的路黎,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对路黎很感兴趣。 说到路黎,乔悦衣迟疑了一下。 她又不是真的粉丝,之前和关隆聊路黎只是套话,自然不是被关隆的话说动。 她只是想到现在自己在掌星传媒附近,不知道路黎在不在公司,如果在的话可以顺便约个午饭。 关隆误以为找到了乔悦衣心动的点,眼睛一亮,就要再接再厉,却听旁边传来一声略低沉的熟悉嗓音。 “咦?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关隆和乔悦衣一起侧头看去,才发现有人走了过来。 西装裙,一双大长腿下踩着低跟皮靴,生得眉浓鼻直,轮廓比起一般的女生要更硬朗一些,笑起来有种英气的美。 这人不正是乔悦衣之前在千山酒店卫生间偶遇过的那个热情女郎?还曾经直白跟乔悦衣说过“性别卡的不要那么死”。 乔悦衣记忆力奇佳,她曾看过一眼对方的名片,记得对方的名字:“翁咏?” 没等她站起来,翁咏便一步迈到她跟前,笑吟吟弯腰抱了她一下。 “真惊喜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好久不见啊,宝贝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