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刘妈敲门进来,说江宇来了。 江宇是我未婚夫。 我戴着眼镜,坐在窗边整理我妈的遗物,「来就来了,请他喝杯水,然后送走。」 这几年他跟着他小叔远赴海外发展生意,订婚后,我俩几乎没见过几面。 属于各玩各的状态。 刘妈犹豫了半天,不高兴地开口:「二小姐正跟江先生说话。」 我眉尾一挑,起身推开门,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下俯视。 宋明喜换了身衣裳,穿着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宽松的白色针织毛衣,头发卷成波浪披在身后,清纯可人。 「姐夫,我没有上过姐姐的学校,一直住在小县城,你可不可以教我英语?」 那副求知崇拜的眼神让江宇十分受用。 他翘着二郎腿,眼神专注而柔情,「可以啊,我和你姐姐很熟。」 宋明喜勾了勾耳边的发丝,红着脸靠近了些:「那姐夫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还真是饥不择食。 我举着手机,拍下了他俩的照片。 转身回了屋。 第二天,我提着包走进了江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江宇小叔的办公室。 毕竟他才是整个江氏的掌舵人。 一开门,他逆着光,坐在落地窗边的老板椅里,正跟别人打电话。 金丝框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连话术都染上了几分无情。 我啪地把洗出来的照片狠狠摔在江司砚的办公桌上,抱臂坐在对面等。 江司砚瞥了我一样,冷峻的眉眼微微一挑,很快结束了电话。 「有事吗?」 他回正身子,食指交叠,撑在办公桌上看我。 以前,我和江宇还没订婚的时候,他喊我「画倾」。 现在,我成了他「侄媳妇」,连这句称呼都省了。 我勾着高跟鞋,踢了踢,「你自己看。」 照片上,江宇的手都快伸到宋明喜大腿上了。 江司砚捡起照片,抿了抿唇,半晌微笑道:「你想怎么处理?」 「退婚。」 「在我看来,好像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再也没有比江司砚更奸诈的商人了。 从我第一笔单子栽在他手里开始,此后数十年,商场交锋无数次,他都稳占鳌头,一步步做成了商业巨擘。 现在,他还想用自己的侄子把我锁死,好让宋氏对他俯首称臣,哪来的道理? 我攥着小包,两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他,「江司砚,我是在通知你。」 江司砚摘了眼睛,捏了捏鼻梁,无奈叹道:「画倾,这不是儿戏。」 江宋两家因为联姻,生意打成一片。 如今退出,不合适。 我知道,可是我受够了江宇那副白痴样。 天天花边新闻缠身,我这几年处理的烂摊子两张手都数不过来。 我眯了眯眼,对着他那张清冷禁欲的脸,陡然开始输出: 「老渣男,管好你侄子,要是再让我抓到一次,我掀了你办公室!」 江司砚的俊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空白。 砰! 我用力地甩上了江司砚的大门。 门外的秘书们在秘书室门口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赔笑脸:「宋小姐,这边请!」 算起来,自从订婚后,我一年中来江司砚办公室撒泼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现在江宇的把柄还不足以让江司砚松口,宋氏的股东们也绝不会同意我率先解除婚约。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江司砚提出来。 以前我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有了。 回家的时候,我爸正在教宋明喜打高尔夫。 她笨拙得可爱,每一个动作都是错误的,逗得我爸哈哈大笑: 「明喜,爸爸以后,可就守着你和你妈过日子了。」 我站在门口,无端地被恶心了一下,本想视若无睹地经过。 偏偏宋明喜举着高尔夫球杆,略带挑衅地问:「姐姐会吗?爸爸以前也教过姐姐吗?」 我顿住脚,在江司砚那里没发干净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对宋明喜招招手:「你过来。」 她十分警惕,看我的目光隐有敌意:「你干什么?」 我亲自走过去,一把薅住她的领子,在我爸发作前,掏出手机: 「给你订了财经课,半个小时后开始,每天学八个小时,还有课后作业。先把这个整明白,再考虑高尔夫的事。」 我爸像吞了个死苍蝇,强行扭出一张笑脸,「画倾,你有心了。」 我勾勾唇角,「我比较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毕竟,打高尔夫不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宋明喜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爸,「爸,我不想学。」 宋明喜跟她的妈一样,好吃懒做,满脑子只想靠别人上位。 这次我爸没有出声偏袒,我拎着宋明喜的领子,一路走出院子,把她丢给司机, 「今晚让她住外头,我看着心烦,别回来了。」 「宋画倾!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宋明喜撕破了脸,「我这就告诉爸爸。」 我一把将她摁在车窗上,冷下脸,「给我老实点,不然找人做了你。」 「你就装吧。」 我举起一张手写的地址:「你妈是住这儿吧?老式居民楼,线路老化很常见吧?」 司机:「是的。」 宋明喜趾高气昂的姿态一下子就萎了,被关上车的时候,小脸还有些惨白。 我打开朋友圈,看了眼江宇的动态:财经课很无聊,有没有人来? 满意地关掉了手机屏幕,给八卦记者转了一笔钱,静等好戏开场。 晚上有一场慈善晚会。 我穿了件白色的鱼尾裙,卷了个大波浪,下车的时候,发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酒店门口。 我踩着 8cm 的高跟鞋,哒哒哒地经过,又特意后退了几步,弯腰,笑眯眯地敲开车玻璃。 江司砚的脸露出来,蹙眉问道:「有事?」 我弯了弯眼,笑道:「不知道江叔叔也在,一起进去?」 今晚,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一想到江司砚吃瘪的样子,我不由得心情大好。 江司砚推开门下车,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让穿高跟鞋的我自惭形秽。 江司砚的视线在我的身上短暂地停留后,移开了目光,「下次多穿点。」 我推了推卷好的大波浪,提起鱼尾长裙的裙摆,柔声道:「管好你自己。」 随后哼了声,心情颇好地走进门去。 大厅里觥筹交错,今夜是 A 城诸多商贾名流举办的慈善晚会,江司砚的到来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他行走在人海中,西装革履,沉稳内敛。 前来寒暄的人很快多起来。 我和江司砚各忙各的,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商场精英中,寻找下一次发财的机会。 宴会过半,我举着半杯酒,醉眼朦胧地靠在角落的沙发上,发现宋明喜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她的手与另一个人交叠在一起,配文:「真爱无罪。」 不愧是她,下手神速。 很快,手机弹出了一个小窗:「宋氏次女疑与江宇有染?宋画倾未婚妻身份遭威胁?」 照片里,宋明喜依偎在江宇身边,一脸柔情蜜意。 我不动神色地给秘书发了条消息:「买热门,冲不到第一你今晚别睡了了。」 摁灭手机,我抬起头,与人海中的江司砚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眉眼暗沉沉的,薄唇紧抿,显然已经收到消息了。 我愉悦地勾唇,朝他举了举红酒杯,喝酒的时候,笑出声来。 这次,算是摸了把老虎的屁股。 因为江司砚已经拨开人群,大步朝我走来。 不一会儿,他就到达我面前,「你干的?」 我有些醉了,「叔叔,你在说什么——」 江司砚压住我的手腕,抠走酒杯,「画倾,醉了,别喝了。」 「现在可以宣布解除婚约了吧?不然闹大了,咱们谁都别想好。」 我虽然醉,但好在思维还算清晰,跟江司砚该谈的条件,一个也没落下。 江司砚沉默了会儿,「你说得没错,是该解除婚约了。」 他清冷的松木男香钻进鼻腔,有些让人依靠过去的欲望。 我歪着头,往他身上一倒,「劳驾,我司机在外面,把我扛出去,谢谢。」 江司砚倒是听话,单手拎起我的胳膊,拉出了会场。 站在冷风里,我左瞧右盼,「啊?我司机没来啊?」 说完打了个喷嚏。 江司砚额角青筋跳了跳,「我送你。」 他把我拎上了他的劳斯莱斯。 我有江司砚司机的联系方式,从手机的一堆地址里选了个眼熟的发过去,大概是我名下的某个房产。 我不想回家,所以打算在市区凑活一宿。 江司砚地司机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则趴在江司砚身上,絮絮叨叨:「下个月 C 城的那笔生意,你谈下来了?」 江司砚弯弯唇,「画倾,这是商业机密。」 我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困劲上来,我靠在窗户昏昏欲睡。 不久之后,司机提醒我,「宋小姐,到了。」 我迷蒙地睁开眼,「谢谢啊。」 推门下车,我凭着浅薄的记忆,走进楼道。 摁电梯时,身后伸来一个戴着腕表的大手,抢先一步摁下。 我回头,对上江司砚的脸,「客气客气,不用送上楼。」 江司砚瞥了我一眼,率先上了电梯。 他不会想去我家坐坐吧…… 我一路低着头,对照手机上的信息,找到 1203 户,熟练地按下了密码门,咔哒,门开了。 我转身拦在门口,笑眯眯地对江司砚说:「我到家了,慢走不送。」 江司砚抿唇,半晌无奈笑道:「这是我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