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头好好啊!要我说,还是咱们塞北好。」 是啊,京城有什么好的。 远不如塞北,自由自在。 骑在马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我和陆策之间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我们又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身后传来了扬鞭的声音。 我抬手一指。 「盼夏,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先到那儿,怎么样?」 「好啊。」 回应的声音响起,却不是盼夏的,而是一道清越的男声。 「你是......」 我转过头,微微一怔。 眼前的人高目深鼻,乌发红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如繁星,让人一眼望过去,便想到万里之外的草原,想到皑皑白雪,想到烈日骄阳。 ——北狄小可汗,赫连袂。 「你怎么在这里?」 我问。 「自然是……」他懒洋洋抬眼,一笑,可话说到一半那笑也顿住。他蹙起眉来:「你哭了?」 我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来。 「我才没有。」 我眨了眨眼。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忽地一笑。 「喂,虞知韫,你不是说要比吗?」 「我们就比比看是谁先到前头那座山底下怎么样?你若是赢了,我有份大礼送你。若是你输了……那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放心,这事无关朝政,你也绝对可以做到。」 我还在发着愣,他已经抬了抬下巴,笑得肆意风流。 「怎么,不敢了?几年不见,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 「比就比,」我拽紧了缰绳,「我还怕了你不成!」 最终还是赫连袂赢了。 他带着我去了京城的集市。 说起来我和赫连袂倒是旧相识。 我们曾经打过一架。 在战场上。 北狄乃游牧民族出身,好战,早些年的时候曾与雎国起了战乱。 那一年我十四岁,第一次跟着爹爹上战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顾父兄们劝阻,一马当先要和北狄的小可汗单挑,却不想被人挑下了马。 赫连袂高倨马上,拿剑指着我,神情桀骜。 「这便是你们中原的勇士?」他嗤笑一声,「生得这样瘦瘦小小,娘们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女人。」 四周都是哄笑声。 他拿剑要砍,我忙往后一避,却不小心被他挑了头盔。 他一愣:「竟还真是个女人……」 我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捡起了地上的剑,一跃。 森白色的剑尖直指他的喉间。 「女子又如何?你这北狄的小可汗、草原的好儿郎还不是照样被我这中原女子指于剑下?」 「若是我这剑尖往里再进上一寸,你这命可就没了。」 我在他错愕的目光里缓缓收回剑,一笑:「你方才放了我一马,你不杀我,我也不杀你。」 「只不过,我有一言要劝告小可汗——骄兵必败。即便我是女子,也不是你能小瞧的。」 那一年战场上,我侥幸赢了赫连袂,回去后便被爹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我行事莽撞,以后免不得要吃亏,又想到我已年满十四却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狠了狠心便把我送回了京城。 我也在京城遇到了那个穿着青衣,捧着书卷,坐在竹林间,会红着耳尖对我笑,无奈又关切地叮嘱我要小心着些的人。 属于十六岁的,我记忆里的陆策。 自此,一见倾心。 我想得入了神,直到赫连袂的声音响起,才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这个好看,你试试。」 他从摊子上拿了支发簪在我头上比划。 「哪儿好看了?」我避开他的手,皱了皱眉,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是,你们北狄可没有这么精巧的首饰钗裙。」 「不是都说你们中原女子最喜欢这些簪子耳环吗?」 他摸了摸鼻子,一副不解的模样,尔后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哦,我倒是忘了,你在塞北长大,也不像个姑娘。」 最后我到底还是收下了那支簪子。 回宫前,我问赫连袂到底想要什么,他把那簪子塞在我手上,挑眉一笑。 「以后别哭了。有人欺负了你不会欺负回去吗?我认识的虞知韫可不是这样的。」 「若是真的打不过就告诉我,我替你欺负回去。」 我嗤笑了声。 说来也好笑,我回宫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的气,第一个跟我说要替我欺负回去的人,竟然是我以前的生死对头。 而那个欺了我、让我难过的人,却是以前发誓要一生一世好好爱我,绝不让我受一丝委屈的人。 - 三日后便是北狄使臣入朝的日子。 陆策十分重视这次会面,特意在行宫设家宴接待了他们,并在行宫后山上设马球赛,与其友好切磋。 马球赛申时才开始。 午间的时候,我实在是心痒难耐,便把疾风牵了出来。 疾风是西域也难得的良驹,也是我在塞北时就骑惯了的马,它从小陪我长大,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悉心爱护着。 我把它带到京城来,就是想让它和我一起见见京城的繁华。 只是可惜...... 自我入了宫,能骑上它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我翻身上马,没成想一转头,眼里分明荡起了一抹红。 那妤美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帐子里出来了,骑马立于我身后,一袭红衣,言笑晏晏。 她身旁,陆策骑马与她并立。 许是瞧见了我,他们的交谈声一顿。 陆策向我解释:「韫儿,你别生气,妤美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在离开前瞧上一瞧,这才央了我过来。」 「我向你保证,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让人送她离开。」 又是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