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砚很喜欢陈倩。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到他一遍又一遍地求着我见面,却因为我的拒绝而再次缄默。 喜欢到他曾经问我,喜欢中式婚纱还是西式婚纱。 喜欢到,明明海鲜过敏,还噙着笑给我剥虾。 华灯初上,路边摊烟火气满满。 我拒绝了黄世砚要带我去昂贵餐厅的请求,拉着他在路边摊坐下。 黄世砚这种公子哥,不适应路边摊的环境,我肉眼可见他落座时的僵硬。 可在对上我眼睛的一瞬间,表情又柔和下来。 我拿了菜单和老板点单,黄世砚听我念完,软声道: 「冉冉,这种路边摊,好吃,但不健康,咱们以后还是少来,好吗?」 我点点头。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从未有一刻从我身上离开。 黄世砚抢着付了一天的钱。 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站在我身边,有意无意地碰我的手。 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后染上粉红的耳郭。 再到他一路紧紧与我十指相扣,像是生怕我跑掉一般。 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热气腾腾的烧烤和虾蟹被端上了桌。 每一只虾都被汤汁浸满了,颜色鲜亮,让人垂涎。 我刚要去拿,就被黄世砚挡了回去。 他从碗中拿过一只,有些笨拙地剥开虾壳,放进我的碗里。 我愣了一下。 「我来剥,你吃就好了。」 我知道黄世砚有洁癖,也知道他对这些东西过敏。 我故意和老板说不用手套。 橙色油顺着他的手滴落在桌面,修长而白皙,如艺术品一般的手,染上了油污。 黄世砚垂眸看我,眸中落满柔情。 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冉冉,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下半辈子,我照顾你就好了。」 他眼中的人绽开一个微笑,却不回答。 夜色渐深。 黄世砚去找老板结账。 我往外边走了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车。 后座被我拉开了。 傍晚风大,吹得我打了个寒战。 恰好被黄世砚看见了,他急急地结完账,就往我这儿走。 我从包里拿出外套,套上。 晚来风急,黄世砚的头发被带起一缕,月亮与路灯的光一起落在他身上。 他向我奔来,还带上了我落在椅子上的那束花。 只差四五步。 我忽然开口:「别过来。」 黄世砚的脚步一下子顿住,面色不解,却在对上我眼睛的那一刹那愣住。 「冉冉……?」 他小心翼翼地喊着我的名字。 风声呼啸。 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十点整。 就好像灰姑娘的时钟被敲响,所有美梦在一瞬间消失。 可我不是灰姑娘。 黄世砚也不是王子。 十二个小时。 三年前遇到黄世砚。 那个时候他孤僻,厌世,冷漠,缺爱,每一次对话中都带着对生活现状的厌烦。 我装作不知,陪着他,一点一点,慢慢等到他敞开心扉。 到现在,他长成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三年的通话,三年的陪伴,三年如流水般的光阴。 到现在画上句号。 黄世砚的美梦,到此为止了。 他将我划进计划里。 他总以为我们有以后。 他给我描绘了很多很多未来。 可惜啊,我们是不可能有将来的。 月色凉薄。 我将外套的帽子拉下来,张开双手冲着他笑。 「黄世砚——」 「眼熟吗?」 我看着他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表情难看得像是上好的瓷器碎裂。 黄世砚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只是发出了一点无意义的气音。 无措地。 害怕地。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抬脚,想向我走近。 「别过来。」我后退一步,手搭上车门。 他被我的眼神刺到,脸色又白了一分,脚步犹疑,却还是停了下来。 「……冉……」 「黄世砚。」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淡淡:「明天见。」 「西操场八点。」 「不见不散。」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击,黄世砚面如金纸,差点要站不稳,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冲我走过来,想来拉我的手:「冉冉,我不——」 我迅速坐上出租。 司机启动车子。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我冲着车窗外的他笑。 「黄世砚。」 「不要折了她的面子啊。」 「我一定会到场的。」 贺笙在楼下接到我的时候,我正把黄世砚换的第四个号码拉黑。 她晚上从楼下锻炼回来,面上还挂着薄汗。 「怎么样了?」 「分手了。」 贺笙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 「失败了。」 贺笙给我倒水的手一顿,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水杯递给我。 我接过,抬了眸看着她,她没避我的眼神;「猜到了。」 讲话神情一如三年前,她嗤笑着问我怎么这么闲的时候。 黄世砚不停地换手机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入睡前我拉黑了他最后发来的一个号码,只是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八点,不见不散。】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就像三年如一瞬。 吃饭时贺笙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一眼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我放下筷子,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 「黄世砚打来的。」 她道,神色淡淡,「他想和你说话。」 「不用了。」 墙上的指针晃动,时针指向六点,我起身,笑:「有什么话见面说吧。」 我到操场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跑道上的人很多,远远超过平时。 三三两两的,走着,边伸了脖子,似在找什么。 主席台下灯光璀璨,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好的舞台。 我将帽子往下拉了拉,直直地往那边走。 路过的人眼尖,有人瞅见我身上的衣服眼熟,多看了几眼,又与身边同伴窃窃私语。 如探照灯一般的眼神不断向我身上投来,还伴随着源源不断的八卦。 像苍蝇一般围绕在我的身边,让人生厌。 「呦,那天不是还神气得很吗?还不是今天乖乖来给月月姐道歉了。」 尖利如乌鸦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的身份被当众点破。 那些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以我为中心,让出了一块空地。 我看向说话的那人。 是那天晚上周月月带来的姐妹之一。 她叉着手,面上满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奚落与嘲笑。 我错开眼,不语。 她得寸进尺,伸了手,又要来推我。 我没躲,半途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我前面,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女生吃痛,瞪大了眼睛刚要爆粗口,却又噤声。 我的目光透过他们俩人,看见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周月月。 她的脸颊还有些未消的肿胀,却终于对称了。 一步一步,不过几米,却被她走得艰难而缓慢。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主角登台,好戏终于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