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漫天飞雪。 窗外玻璃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砾,甚至能看到屋檐垂下来的冰柱子,屋子里更是冷至冰点。 炕上的人身上就盖着一层翻着棉絮的碎花被子,他冷的直抽着冷气,身子不住的哆嗦。 夏立军除了觉得冷的浑身僵硬,还觉得脑子里一阵刺痛的厉害,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他这是在哪儿? 无数的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中重组,夏立军猛地抱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之色。 两世的记忆交叠重复。 并没有令他感到紊乱。 反而,让他异常的清醒。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遍地是黄金的1990,这是一个随便一抓就是一把钱,处处是商机的时代。 外面的天色黑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周围每家每户笼罩在过新年的喜庆之中,四处张灯结彩,染上了热闹的气息。 唯独夏立军家冷清的过分。 屋子里除了一张炕,还有一台简单的灶,台上的水壶里的水烧的翻滚,灶台里满是刚熄的火星子。 低矮的炕头上,铺着的被子被单都是花花绿绿的碎花,因为盖的太久而被磨损了边角。 炕上墙壁上贴着的财神像斑驳不堪,墙壁周围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洞。 这个破烂的小屋,熟悉又陌生。 一股酸意从夏立军的鼻尖涌了上来,他的眼圈渐渐泛红,心中一阵绞痛。 就在今天。 过年的前一天,妻女选择了轻生。 都是因为他! 都是他的错! 回想起前世的记忆,夏立军哭的泣不成声,他使劲地捶胸顿足,心中悲痛万分。 家里本就家徒四壁,前世就是因为他被罚了两千块钱,这强大的压力让妻子喘不过气来这才选择轻生。 而之所以被罚款,是因为夏立军撞见了老板娘同车间主任在偷情,那两人怕事情败露这才陷害他。 让夏立军不仅有了两千的债务,还进了牢里待了整整三年。 等他再回来时。 这里早就物是人非。 他的人生还有青春不仅就这么断送了,一同断送的还有他的家庭,他的妻女。 要知道,他的妻女多么无辜。 一想到这里,夏立军的眼中满是怒火,他愤愤地将眼泪水摁干净,穿上布鞋就要出门。 现在既然老天爷让他重生,那他一定要把这个仇报了! 刚走到了门口,木门猛地从外被人打开,一个穿着厚袄子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双眼通红。 女人的手里还牵着个小娃娃,小娃娃虽然也穿着厚袄子,却也架不住小脸冻的通红。 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们便是夏立军的妻女。 冷不丁看到妻子那张熟悉的面容,夏立军的眸光一颤,嘴唇抑制不住地在哆嗦。 “老……老婆……” 他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心中百感交集,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记忆中的那张脸。 前世在冰冷的牢狱中,妻女的面容无数次在夏立军的梦中出现。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妻女了。 夏立军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的眼中满是惊喜,恨不得将妻子搂入怀中述说他的思念。 哪想刘扬芳下一秒嫌弃地躲过了他的触碰,脸色难看至极,语气满为嫌弃。 “亏你还心安理得的在家里睡大觉,我跟楚楚在外面东奔西跑。”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肉也买不起,难不成这个年啃红薯条子吗!” 楚楚站在了刘扬芳的身旁,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纯真,她激动地欢呼起来:“红薯!” “楚楚饿了,想吃红薯!” “爸爸可以给楚楚蒸红薯吗?” 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平日里一家三口吃的都是咸菜馒头。 偶尔吃一顿豆腐,或者红薯都算得上是一顿好的伙食。 别人家里炖了肉,院子里弥散着一股肉味时,能闻闻都算是过了一顿肉瘾。 看着女儿听到吃红薯都能这么开心,夏立军忍不住呼吸一滞,心口弥散着无尽的心酸。 尤其是楚楚身上还是一件穿了两年的旧衣服,家里抠抠搜搜度日,别说是衣服,就连买针线都难。 看的夏立军心中一阵发堵,自己真是个废物,竟然让两人过这样的日子! 嗓子眼像堵着一团棉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比地痛恨自己。 为什么他这么的无能! 竟然让老婆孩子跟他受这样的苦。 “借到钱了吗?” 话刚一说出口,夏立军就后悔了,从刘扬芳的神情中判断。 钱的事,估计没着落了。 刘扬芳的面色一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刚出去借钱,一个愿意借给她的人都没有。 这也就算了。 还白白地受了一顿羞辱,委屈在心中升起。 看着眼前这个窝囊的男人,刘扬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夏立军的鼻子破口大骂。 “借到了什么!” “夏立军,嫁给你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几年过的越来越不是日子了。” “别人谁家过年不是大鱼大肉,就我们家这样,都怪你不思进取,你要是争口气……” “我们娘两也不至于这么丢人,活的这么地窝囊……” 在最后的那一瞬,刘扬芳彻底崩溃了,泪水绝堤一般涌了出来。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不断地颤抖。 满肚子的委屈无人可说。 一旁的楚楚懂事地搂住了刘扬芳的身子。 “妈妈,不哭。” 女儿越懂事,夏立军心中越发的苦涩,他的目光一狠,坚定地握紧了双拳。 “一会无论你听见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让你们过年吃上肉的!” 对于当下发生的事情,夏立军也没有把握,他不确定能不能拦得住这消息。 现在只能给妻子打个预防针。 听到这话的刘扬芳,不由得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比没钱更坏的消息?” 吃肉? 几乎是想都没想,刘扬芳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你真以为肉是白捡的不成?” “你还有心思在这骗人,我真是受够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