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人先傻了。 原是离所欢太近,望见了那张雪白的面庞。 在家丁眼里,所欢就如同天上月,遥不可及,可他落入了凡尘,近在眼前,如受伤的白兔,瑟瑟发抖。 家丁心里稀里糊涂地升起怨气:这三日,定是无人好好照顾小道长,不然,他的脸上怎么会有病气?面颊上怎么会有病态的红潮?鬓角又怎么会有止不住的薄汗呢? ……但那红潮真真是好看啊,外头的小娘子用多少胭脂,都抹不出来这样的色泽来。 家丁还想到很久以前私塾的先生念的诗——鬓云欲度香腮雪。 原来,丝丝缕缕被汗打湿的发,当真能如浓云般,顺着雪白的香腮垂落。原来,世间当真有人像广寒宫中抱着玉兔的仙子,姿容比月光更皎洁。 哐当! 家丁看得入迷,一抹暗铜色的影子带着风,直扑面门而来。 所欢反应快,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力气,将他推开,用手臂硬生生地接下了坠落的手炉。 “混账东西!”砸了手炉的老太妃怒火中烧,“谁屋里的人?不守规矩!拖出去,打二十棍,以后不许在我屋里头伺候!” 晕乎乎的家丁来不及求饶,就被守在卧房外的侍卫拖了出去。 而所欢,连头也没有回。 老太妃眼前阵阵发黑,心知家丁是被所欢的脸蛊惑,才行事不妥,再看他垂下妙目,无辜至极,仿佛那家丁的过失与自己全无关系,心里就火烧火燎地痛起来——此等妖孽入了王府,不知要搅出多少祸事来! 可她看着瘫在榻上随时会一命呜呼的孙儿,终究将谩骂全咽了回去。 “你……”老太妃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指了几个婆子,“还有你……你!带……小道长下去试嫁衣,今夜……今夜就成婚!” 站在老太妃身边的婆子领命称是,面无表情地来到所欢面前。 “小道长,请吧。” 三个婆子宛若三座大山,身影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欢的肩头。 所欢踉跄着起身,还因为体力不支,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有劳。”他冷汗涔涔地行礼。 婆子不为所动。 所欢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婆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这一回,他回的不是偏院,而是世子院中一处早已挂满红绸的“洞房”。 “小道长见谅,试嫁衣之前,老身还得为您验身。”婆子们一进洞房,立刻分散开来。 一个人锁门,一个人捧衣,一人捏住了所欢的手腕。 她们面上都带着“和善”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冷进了人的骨血里:“咱们世子身份贵重,断不能娶一个脏了的人。” “小道长,得罪了。” 婆子说完,抬手就将所欢身上的衣袍撕扯开来。 “等等……”所欢惊慌地按住衣领,秋水剪瞳,泫然欲泣,“验身可以,你们……你们能把外头那个家丁要来,给我使唤吗?” “……他因我挨了棍子,我实在过意不去。既然老太妃不愿意让他在屋中伺候,倒不如……倒不如给我……” 婆子动作微顿,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所欢连忙道:“我虽是个冲喜之人,但怎么说,也担着世子妃的名号。以后,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见他如此保证,婆子便点了头,示意另外两个婆子去唤人。 两个婆子亦不介意卖未来的世子妃一个人情,转身离开了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