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到永安候府,萧桓画了霍珺宁无数次。 每一张,都是十成十的用心。 说起来,他喜欢画画,还是因为霍珺宁。 很小的时候,他便听说霍珺宁诗画双绝,乃是这女子翘楚。 在冷宫时,她曾经送给萧桓一副小像,是他人生中第一幅画像。 那幅画被萧桓看了多次,因为想回赠一副,他也开始学画。 渐渐地,他便喜欢上画画。 这些年来,他不知画了多少副,却除了霍珺宁再没有画过其他。 可现在,拿着笔,萧桓却不想再画她了。 “这雪景这样好看,不画下来岂不是可惜了。” 画完已是晚上,萧桓轻轻落笔。 身后,却突然传来霍珺宁的声音。 “殿下何时有了画画的喜好?” 萧桓拿着画的手一顿。 进侯府四年,他只要无事时就会画画,就连桌前的笔墨纸砚也尽是用了很久的痕迹。 可霍珺宁却半点不知道。 也对,她目光日日放在柳长青身上,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他。 萧桓没答,不动声色转了话题:“郡主怎么来了?” 霍珺宁察觉到了他的避而不谈,秀眉下意识不悦皱起,又冷冷开口:“本郡主来是和殿下商议要事的。” “长青是孤儿,侯府除了彩礼,入赘礼也得准备,不然长青会叫旁人非议……” ![]() 她说着,事无巨细,生怕柳长青被怠慢。 萧桓却忽地想起,自己成婚时那草率简陋得不像样的婚礼。 原来,霍珺宁是知道婚礼要准备的规矩,只是因为是自己,才不值得上心。 按下心痛,萧桓应下:“我会做好的。” 霍珺宁红唇微抿,没想到萧桓如此轻易答应为她和另一个男人准备婚礼。 “如此,也算殿下识大体。” 她说完就走。 萧桓咀嚼着‘识大体’三个字,自嘲一笑。 他转身去了库房,准备开始清点要带去燕国的和亲礼。 想到离开南夷后,应该此生都不能再回来了,萧桓清的很仔细。 只是他东西不多,值得留恋的更少,将所有东西都收好,也不过区区一只箱子。 等除夕一过,他就要带着这只箱子再也不回来。 又过了三日,便到了萧桓的生辰。 原本以为又是吃碗长寿面便草草了事,霍珺宁却忽然来了。 萧桓心中微诧:“郡主怎来了?” 霍珺宁睨着他,眸中冷得可怕。 “殿下不愿操持婚礼大可拒绝,何必在背后玩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把戏?” “长青想要那红绸许久,你抢去,是故意与本郡主作对吗?” 萧桓怔在原地,就见霍珺宁红唇又轻勾出一抹讥讽。 “还是说,因为殿下从前一无所有,才养出这贪得无厌的性子。” 话如刀,将萧桓面上血色尽数刮去。 就在这时,小春却端着长寿面欢天喜地冲进来:“殿下生辰快乐!奴才做了长寿面,您一定要岁岁平安——” 看见霍珺宁,小春笑意僵住:“参见郡主。” 霍珺宁神色一顿,诧异看向萧桓:“今日是你的生辰?” 萧桓终于回神,哑声道:“……是。” 他闭了闭眼,才解释:“红绸是被老夫人取走的,郡主忙,便没有用琐事打扰郡主。” 霍珺宁抿了抿唇,似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萧桓目送着她远去。 小春红着眼上前安慰:“殿下,咱们许愿吧,生辰日许愿最灵了。” 萧桓扯起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若真能心想事成,我希望此番和亲之后,我与霍珺宁自此死生不复相见。】 第4章 第二日,霍珺宁送来一枚玉佩,还有让萧桓同去宴会的消息。 萧桓看得出这玉佩是对昨日的补偿。 要是从前的自己,肯定就会欢天喜地系在腰间。 可现在,他只将它放在抽屉里。 到前院时,霍珺宁正站在桌前写字。 她执笔眼眸低垂,清冷矜贵。 见到萧桓,霍珺宁放下笔,视线落在他腰间:“送你的玉佩怎么没戴?” 萧桓没回答,不动声色转了话题:“郡主,时辰不早了,去宴会吧。” 到了宴会,两人便引来无数道目光。 不光因为这是萧桓多年来第一次参加宴席,更重要的是陪在他身边的霍珺宁。 她本是长公主心腹,如今,又做了太子的女帝师,不少人家已经有了将儿子送来做幕僚的打算。 顿时,便有无数人家上前攀谈奉承。 霍珺宁却一一拒绝:“多谢好意,只是本郡主并无此心。” 来人只好感慨:“郡主对三皇子真是一往情深,即使四年未能生育也不离不弃。” 萧桓一怔,却只有苦笑。 霍珺宁从未让他碰过,又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且她拒绝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柳长青,自己不过是两人的挡箭牌而已。 宴会途中,太子找霍珺宁议事,便剩下萧桓一人。 方才被拂了面子的众人便阴阳怪气起来。 “以永安郡主的才气,若不是被那不受宠的三皇子拖累,仕途远不止如此,可这三皇子偏生还要当个累赘霸占着永安郡主……” 一句句话像是闲聊,却每一句都是说给萧桓听。 他再待不下去,借口不胜酒力便匆匆离席。 漫无目的走着,来到偏僻处,却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太子和霍珺宁在此议事。 萧桓无意去听,刚想走,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太子叹了口气:“师父,平夫的事无须担心,父皇一直对你很愧疚,不会对你发难。” “原本你们的婚约只是随口应付,谁能想到那萧桓竟能活到弱冠。” 萧桓脑中蓦然一片空白。 原来……从一开始那场婚约就是假象。 他们从没打算让他一个被废的皇子和仕途正盛才女霍珺宁成婚。 怪不得,父皇答应母妃那么痛快,却又将自己丢在冷宫自生自灭。 心一寸寸凉下来,却听霍珺宁自嘲一笑。 “是我自作自受。”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后悔那个冬天给他送炭让他活了下去? 一句话像生了锈的匕首,在萧桓心脏最深处划出血痕。 他不敢再待下去,转身离开。 直到回到扶风院,沉默一路的小春忽然开口。 “殿下,就算郡主冷血无情,奴才也会一直陪着您的。” “不管是燕国还是南夷,只要奴才在,殿下就可以永远做殿下。” 萧桓心头一暖,却是摇了头。 小春是他唯一的侍从,陪着他长大,从前在冷宫被嬷嬷刁难,也是他一直保护自己。 萧桓早把他当做家人。 他自己决定的命数,却绝不能让小春也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他狠心拨开小春的手:“我会给你安排好去处,等我离开你就走吧。” 不等小春回答,霍珺宁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离开,你要去哪里?” 第5章 萧桓心一沉,强装镇定:“郡主听错了,我是说小春要离开。” 不等霍珺宁开口,他又问:“郡主来所为何事?” 霍珺宁并未纠结:“马上除夕了,你陪着长青上街买些衣裳配饰,从前委屈他太久,这回他想要什么你别拘束着他。” 萧桓应下:“好。” 霍珺宁说完要走,回头,看着萧桓房中冷冷清清,补了一句。 “给你自己也添置一二。” 萧桓仍是点头,没多说一个字:“是。” 霍珺宁走后,他亦看向自己的房间。 就在昨日,他的房间还不是如今模样,霍珺宁根本没发现他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