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雾照亮山脊,向来冰冷凌冽的山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神圣又温和。 沈凌枭第一次知道,冈仁波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他晃了神,驻足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会消融,春天会到来的,可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沈凌枭提着行李上车落座,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央金卓玛,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他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他也再没有回头。 第9章 另一边,央金卓玛倚着车门,也在看着冈仁波齐。 她罕见地没穿军装,而是一身藏袍。 灿烂的日光洒在她身上,好像渡上一层圣洁的佛光。 嘉木从帐篷里出来时,就看到她站在光下,眼眸沉沉,眉头皱起,望着远山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 看着那仿若远山的剪影,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真的长成大人了。 央金卓玛见他出来,收回了目光,平静道:“谈好了?” 嘉木点点头:“他们答应不再插手诺布的抚养事宜。” 说完,他又抬眸看了眼央金卓玛,轻笑了下,道了声:“多谢你帮忙。” “若不是你陪我过来帮我坐镇,说不定今天还扯不完这些事呢。” 妻子去世两个月,诺布的抚养权问题却一直牵扯不清。 ![]() 年前才借着过年的名义把诺布接回来,现在也正好趁机与他们说清楚。 本来今天只打算自己来的,央金卓玛却担心他一个人处理不好,硬是要跟来。 也多亏了她,本来要扯一天的事,在她的帮助下,才到下午就结束了。 嘉木看着她,下意识想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她的头,却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矮他一截的小女孩了。7 ……原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也长得这样高了。 他摇头轻笑,手落在她肩上拍了拍。 “你长大了,阿哥很欣慰。” 央金卓玛闻言定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过德吉,会照顾好你。” 德吉是嘉木的妻子,也是央金卓玛的好友,后来成为她的战友。 她当初就是受到了德吉的感召,才毅然决然还俗参军的。 嘉木听着她再提起亡妻的名字,心中一颤,默默岔开了话题。 “回家吧,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他扬起笑脸,拉开车门上车。 央金卓玛却摇了摇头:“我得去趟知青办。” 嘉木愣了下,疑惑问:“你去送行吗?但这个时间恐怕……” 此话一出,央金卓玛动作一顿,有些不解:“什么送行?” 嘉木疑惑更深:“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早回乡,你不知道吗?” 央金卓玛听着话,心突然一颤,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间。 可转瞬又被她压下去。 知青回乡罢了,沈凌枭又不会回去。 她抿了抿唇,镇静道:“我不去送行,去看沈凌枭。” 嘉木闻言有些怪异。 他听说沈凌枭也申请了回乡,难道今天不走吗? 嘉木本想问,可看着央金卓玛那笃定的模样,只怀疑是自己消息有误,就没有多问。 直到天色将晚,央金卓玛才敲响了知青宿舍的门。 可是没人应答。 她眉头一紧,那股不安又冒了出来,敲门力度重了些,还叫了声:“沈凌枭。” 依旧没有回应。 空荡的走廊中,只有她的声音回荡飘远,散在风中。 央金卓玛愣了愣,突然想到那天伞下。 沈凌枭眼眸决绝而坚定,轻启唇畔,说:“是,我要走了。” ——难道那不是他的气话,而是真话吗? 第10章 央金卓玛心间一颤,只觉自己这想法真是离谱得厉害。 也许沈凌枭还在医院等自己,或者出去了不在宿舍也有可能。 她劝说自己压下心间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怀疑,转身离开。 再去趟医院吧。 央金卓玛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她派去传话的副官。 副官见她从宿舍的方向过来,愣了一下,才立正敬礼。 她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 央金卓玛就先皱了眉责问:“我不是让你去给沈凌枭办出院吗?怎么去宿舍找他不开门?” 副官怔了一瞬,似是不解道:“沈老师已经走了啊……” 她话语轻轻,央金卓玛却呆在了原地。 像是石英钟出了故障,她脑袋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什么走了?” “我今天去接沈老师的时候,就扑了个空,后来才知道早上知青返乡,沈老师已经坐着车走了。” 这话仿佛炮弹在她心口炸开,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3 沈凌枭真的走了。 那股惴惴不安的预感在此刻终于成真,她却没觉得解脱,只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觉得沈凌枭会离开。 央金卓玛还记得两年前,知青返乡政策刚下来的时候,沈凌枭说:“我不会回去的。” 他笑得灿烂,看着她,极为认真地许下承诺:“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建设西藏。” 当时她压下心中横生的窃喜,轻轻点了点头说:“西藏正需要你这样具有革命热情的同志。” 她看到沈凌枭眼眸一颤,笑得更为灿烂。 所以哪怕之后听说沈凌枭签了申请表,她也只当赌气。 ——沈凌枭怎么会真的走呢? 央金卓玛眉心拧成川字,眼眸沉沉。 “会不会……是沈老师误会了您和嘉木同志的关系?” 副官说完,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央金卓玛的脸色。 毕竟沈凌枭追央金卓玛追得满军区都知道,怎么会轻易放弃她选择回乡? 副官想到那天央金卓玛特意拿自己的新腰带和她换走了沈凌枭的腰带,忍不住抿了抿唇。 其实,央金卓玛对沈凌枭,也是有情谊的吧? 她猜测着,看向央金卓玛,就见她眸间一颤,下一瞬,就攥紧了手。 “原来是这样……” 央金卓玛立刻明白了,沈凌枭是误会了她和嘉木的关系。 想明白这点,沈凌枭这一个月的反常和避而不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央金卓玛却只觉心中一沉,好像被人攥了一把,又酸又胀得难受。 她对嘉木的好,只是出于从小的情谊和他亡妻的寄托罢了。 沈凌枭怎么能这样自顾自地以为,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央金卓玛深呼吸一口气,人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一双眼眸冷得可怕,仿佛孕育一场风雪。 周身气势也冰冷摄人得厉害,手一拉,直接上了车。 副官愣了瞬,赶紧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询问:“营长,我们去……” “回军区,”央金卓玛冷得好像一块冰,“我要请假去上海!” 第11章 沈凌枭对央金卓玛的心路历程一概不知。 他已经走出了西藏,到达了了西宁开往上海的火车。 从西宁到上海,一共2401公里,火车要走26小时56分钟。 当年,沈凌枭就是坐着这条火车线来的。 时隔五年,他终于又坐着这条线离开了。 沈凌枭摸了摸自己脑后的伤口,不知是不是离开了让人伤心的地方,他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满心都是一天之后就能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的激动。 看着窗外的风景,他回想起刚才打回家里的那通电话。 本来是想和父母说自己已经出了西藏,后天就能回家了,却意外听到:“温敏也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