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漓沅却始终没有再来。

玄羽开始力不从心，心脉隐隐阵痛起来，喉间也涌上一股腥甜。

他恍惚想起年幼时，漓沅从未失约过。

即使她有事离开，也会说：“阿玄，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他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漓沅，可这次她却失约了。

眼看支撑不住，玄羽一口乌血直直喷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道金色佛光普照万物。

“玄羽！”

漓沅由远及近，炼器阁的煞气被漓沅瞬间驱散，她收拢佛光快速走来。

玉石地砖上的血水，映出玄羽惨白的脸色，还有漓沅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回去？小小年纪就会逞英雄了？”

莫名的怒火让玄羽心中苦闷更盛。

他抹去嘴角鲜血：“对不起，师尊，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他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她了。

漓沅沉默一瞬，将一颗疗伤的金丹送到他的嘴边，随后带着他御空离去。

回到凌霄殿，漓沅一眼就看出宫殿内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玄羽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师尊成婚再添喜庆的。”

漓沅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以后阿尘进了幻月宫，你赠我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叫阿尘瞧见。”

玄羽轻轻颔首：“好。”

其实这几日，他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凡间女子才用的针线也全都用灵焰烧尽。

漓沅见他应得毫不迟疑，眉头紧拧了几分。

但她未再多言，叮嘱他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凌霄殿。

这一夜，玄羽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他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凤梧军征战沙场，留他一人在灵界。

他偷偷去找他们，却因为灵力不够从天上掉了下来，被人抓去关在了鸡笼。

手中捻着佛珠的漓沅路过，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惜之意。

玄羽睁开眼，发现自己眼角有一滴泪。

倘若当年，漓沅不曾买下他，没有牵着他的手上天外天幻月宫。

自己和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她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云雾缥缈。

漓沅命人将太上老君的疗伤丹送来玄羽的宫殿，又带了一堆礼物给他。

“昨日那红绫你不喜欢，阿尘又给你特意挑了几只灵宠，你改日要好好谢谢他。”

看到那几只寻宝灵鼠和短尾玉兔，玄羽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师尊。”

还有八日，他就要换上戎装戍守墟天渊，这些灵宠大抵是带不走的。

空气一阵寂静，漓沅灼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沉默许久才再度开口。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传音，让他们来天外天参加本尊的婚宴，你和他们一千年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她的话，让玄羽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他何尝不想给父亲母亲传音，可身死魂散的他们，又如何能够收得到……

“墟天渊的魑魅不灭，凤梧军誓死不归，师尊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玄羽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玄棺抬进灵界封神窟，漓沅不曾陪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就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他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她嫁给心上人的喜庆。

漓沅不知他心中所想，而是淡淡颔首。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凤梧军出席即可。”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泛着红光的夙兰枪，漓沅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玄羽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不用怕它认不得我了，拿出来擦了擦。”

漓沅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望着她幻化成云烟消散的背影，玄羽蜷缩手心，心痛不止。

这次之后，漓沅没再踏足凌霄殿。

她每日除了讼佛法悟道就是陪着墨尘游玩，从天界南天门逛到北天门。

玄羽宅在宫殿里，一步也没跨出过幻月宫，独自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月神节这日，是人界的中秋节。

玄羽去炼器阁领了定制的护心龙鳞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瑶池仙酒去了灵界封神窟，拜见父母。

山窟内，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万座坟丘。

火凤一族无论男女长幼都应上阵杀魑魅，镇守墟天渊庇佑三界。

旁人打战尚有凯旋而归的机会，而他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姊妹，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被魑魅所灭，再无来世。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凤梧军众将士带回灵界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玄羽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

“爹，娘，今日是月神节，人间亲人团聚的节日，儿子来看你们了……”

“你们总说我隔了三千年才破壳而出，自小便不通神法，灵力也是极低，吃不了风沙的哭，所以将我留在家。”

“可我身上流淌着凤凰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又怎会吃不了苦？”

“还有五日，我便会穿上娘的铠甲，戴上爹的佩剑，去墟天渊和三十万凤梧军汇合。”

“魑魅一日不除，儿子一日不回灵界，以后若是没能来坟前尽孝，我会在黄泉路上找你们，到时候……你们别喝孟婆汤，别再把儿子丢下……”

玄羽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恍惚地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堪堪起身。

待回到幻月宫，一轮皎白圆月高高悬挂在屋檐一角。

仙娥看见他，连忙走来。

“玄羽仙君，尊上唤您去梵音殿吃团圆饭，一直在等着您呢。”

玄羽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九百多年前漓沅同他过的第一个节便是月神节，那时的她说：“等来日凤凰成了神，师尊让月神嫦娥也来陪你过节。”

如今再一起过最后一个月神节，这顿团圆饭就当是离别饭吧。

玄羽应了仙娥，去了漓沅的梵音殿。

一进前殿，他就看见了漓沅和墨尘坐在五彩描金的八仙桌前贴耳私语。

墨尘离她很近，举止亲密。

见到玄羽，两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玄羽来了，今日月神节，我特意请了天界的厨神来幻月宫做菜，我们一起过节。”

墨尘笑着拉过玄羽在桌前坐下，又宛若男主人一般招呼着仙娥为他倒茶添碗筷。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美味，血燕蟠桃肉，龙舌佛跳墙，龙肝凤髓人参果……

玄羽僵坐着，一筷子都没有夹菜。

因为这些菜，没有一道是他能吃的。

他幼时灵力低微，身体虚弱，胃口也不好，从来不喜欢吃这些肥甘之物。

漓沅为此找灵帝从灵族调了一个厨子回天外天，专门为玄羽定制一日三餐。

这么多年，她都记得。

可今日梵音殿的菜肴，却没有一道是为他准备。

第6章

“玄羽怎么不动筷，是不喜欢我安排的菜吗？”墨尘有些尴尬地看着玄羽。

一旁的漓沅直接皱起了眉头：“不喜欢你就回去，别在这耍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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