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年三十那天，褚正早就默默定好了回北京的票，只是一直没告诉陈晓青和褚季青。

这段时间，她除了尽量帮着褚季青安排好家里的事，还抓紧陪着陈晓青复健。人类的大脑是很敏感的器官，即使是微创，一场手术后，陈晓青也需要重新和自己的神经系统好好磨合。褚正询问了医师，这个过程还是会有些痛苦的。但在陈晓青撒娇说累说要放弃的时候，她还是会“无情”地拒绝，接着喊出一句没啥用的“加油”。

她终归已不完全属于这个家，迟早是要离开的。不管是褚季青还是陈晓青，都需要亲自重新构筑他们的生活——不含褚正的生活。

离出发日还剩 3 天的时候，褚正突然在饭桌上宣布，马上准备回北京了。

褚季青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挺好，工作重要，早点儿回去。”

陈晓青放下了筷子，此时是真的有点不舍，“怎么这么着急？正好有时间，多待一段吧。你好多年没在家这么久了吧。”

“不了。宇宙那边临时有工作给我，机会难得，我想着回北京处理下。”

褚季青点点头，“哪天的航班？”

“大后天，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你俩都不用去送。”

“她是不是早告诉你哪天走了？”陈晓青有些突兀地问褚季青。

褚正已经摸清了一些陈晓青的逻辑，叹口气解释，“三十那天我看机票价格好就买了，然后就忘了和你们说了。是突然了点。”

“哦。”陈晓青有些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褚正正在向褚季青学习种花秘诀，为自己的园艺大业做准备。陈晓青突然从主卧喊她过去。

褚正洗干净手，进屋一看，陈晓青正靠坐在床上，见她进来，微笑着说，“小正，之前就想让你给我看看，想着你还待一段时间我就忘了。你回去前，帮我把手机调一调好嘛。那个账户，总是提示我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点。”

“好。我看看。”

陈晓青的手机是刚换的苹果，之前她一直用安卓，所以对新手机的操作一直不太熟悉。褚正正在埋头查看手机的设置，突然听到陈晓青说：

“你还记得，你大学时候打工，给我和你爸一人买了个手机吗？”

褚正动作一顿，没抬头，“嗯，记得，怎么了？”

“前段时间，你舅舅手机坏了，我就把那个手机借给他用了。结果他说用着挺好的，能打电话能发短信，懒得买新的了。然然要给他买新的他也不要，还非要塞我钱说，这手机就算他买了。”

“是吗？手机功能太多确实也用不上，就是那个型号会不会太老了？”

“型号老不老是一回事，但二手的东西，干不干净也挺重要。我的手机还是挺干净的，不像你爸的，用得那么旧，你说，是不是？”

褚正抬头，对上陈晓青的眼睛，她在笑，也不在笑。她当然记得那两个手机，那本来只是代表着女儿对父母的孝顺，却成为了潘多拉魔盒：陈晓青打开它，然后看到她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世界彻底崩塌。

经过多年的磋磨，褚正早已能熟练地将自己的生活与陈晓青分离，但她还是会突然觉得很心疼。这个女人，她的妈妈，一直活在“沼泽”中，浮上不来，沉下不去。她不明白是谁制造了这片泥沼给她，也无力甚至无意从中脱出。当那个唯一可能理解她的人——她的女儿，向她伸出手时，她一定也有欣慰，但她抓住那只手，想要让女儿一起沉沦的冲动，也是真的。

“是啊。妈你一向爱惜东西。”陈晓青在说什么，她当然知道，她回答，但也没回答，“不过，很多应用不能用，时间长了还是会很不方便吧。”

“弄好了妈妈。”褚正把手机递回给陈晓青，“还是让然然姐给舅舅买个新的手机吧。”

第11章

虽然褚正一再表示北京啥都能买到，箱子也装不下，陈晓青还是指挥褚季青去采购，买了不少特产。褚正的航班是在早上，一大早褚季青就坐在客厅等着了。陈晓青不能见风，他把褚正送到了网约车上。褚正挥手告别，有些不舍，有些轻松。

一落地北京，褚正就发微信给宇宙，约定见面的时间，说带了不少特产，正好分她一些。

北京，褚正生活了 10 年的城市，比老家更无情更拥挤。虽然她无法把这里称为家，也谈不上热爱，但在这里，她还可以“扮演”那个不会轻易受伤的褚正。

褚正很早就决定了想读 A 大。对当时的她来说，那还有些高不可攀。所以高二下半学期开始，她不再想着游戏漫画闲书，而是学习学习学习。看到有人问是否想念高中生活，褚正的回答会是坚决的否。删掉赵风时和秦覃，她的高中生活干枯得可怕，只剩苦读。在北京的这些年，当然也有低谷，但褚正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完全属于她、由她来做选择的生活。

说来也怪，她之前就听说赵风时研究生好像是在北京读的，毕业后就留在了北京，但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原来是在一个城市。不过北京这么大，偶遇几率很低，只要不主动邀约，想永远见不到某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宇宙周末要陪她爸妈去周边一个度假村玩，周六一大早从她父母家开车出发，褚正就和她约在了周五的中午。站在公司大厦门口，恍如隔世，从这边离开时的那种决绝，也记忆模糊。

等了一会，就看到宇宙从大厦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快速但优雅地走着，看到褚正，突然小跑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快乐。褚正笑着刚挥挥手，就听跑到近前的宇宙说：

“冷死我了，快快快，这身地下车库至室内往返穿搭，无法支撑我这么站在户外。”

宇宙想吃川菜，俩人就去了以前经常去的小馆子，小饭馆依旧生意火爆，等了会才有位子。宇宙翻看了下菜单，开始熟练地点菜，“你有啥想吃的？”

“都行。给我加个豆奶。”

“行，那就这些，姐姐，给我们做快点哦谢谢你。”她俩是常客，点单的大姐认识她们，点头笑笑，就去下单了。

“之前听你的意思，还以为会在老家再待一段时间呢。”

“哦对了。”褚正刷地提上来一个大纸袋，“给你带的特产，你和叔叔阿姨，可以考虑在度假村一同分享。”

“……谢谢。”宇宙笑着接过去，“你那初恋有再联系你吗?”

“为什么你对他的兴趣比对我的都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妹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他是在知道你真面目的情况下喜欢上你的，对吗？”

“是吧。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怕是只会更爱。”

“贫吧你就。”

褚正笑着，她喜欢宇宙，也喜欢和宇宙一起时的自己。一些故事里，人总会被爱情救赎。但故事之外，能将她包裹呵护的，大多是别的东西。

“总之，我的感情生活毫无变化。”褚正接过服务员大姐递来的豆奶，道了声谢，“还是说工作吧。上次你和我提到的那个活，还招人不？”

“当然。说了项目大周期长嘛。”宇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之前我把你的履历和一些作品做了个合集，发给那个编辑老师了。没提前问你，真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去找她说下。”

褚正心下一暖，“怎么会，谢谢你，帮大忙了。有宇总监亲自整理作品集，我不得脱颖而出啊！”

“嘿嘿，你说对了，编辑老师对你还挺满意的。不过这个项目是三方合作项目，除了编辑老师，还有一个专家顾问组。那边意思是，希望编辑能和顾问一起，约候选译者见面聊聊，再决定是否合作。你 OK 吗？”

“当然可以。”

“我现在就把编辑老师推给你。”

“好。”

“对了，具体内容得签了合同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期是天文学相关的内容。你可以提前去查些资料，准备下术语集什么的。”

“天文学？”

宇宙看褚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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