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为手指被打断过,又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我根本就拿不稳东西。 我不知道裴寂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接回来做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身为一个公主,可以作为礼物再送给别人? 又或许他知道那三皇子将我驯服得已极听话了,所以好奇想看看? 但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这身子,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早,侍女打开衣柜。 “今日有接风宴,殿下想穿哪套衣森*晚*整* 服?” 柜中衣裙,都是我以前常穿的颜色。 我随手指了件淡绿色的,“就它吧。” 谁知那侍女却没动。 “殿下有所不知,”她轻笑,“林小姐惯爱穿绿色,殿下还是不要惹林小姐不高兴的好吧。” 衣柜中凡是亮色的,侍女皆说是林宛如喜欢。 言外之意,这些衣裙,我并不能穿。 我知道,这些侍女皆听命于林宛如。 她虽不是司徒皇室,却和裴寂一样住在宫中。 当今陛下尚未娶亲,宫中事宜裴寂便全交由她负责。 正如第一日那“巴掌”的诬陷,正如今日的刁难,以后定皆为常态。 天齐宫装本就繁复难穿,侍女不帮忙,我自己根本穿不了。 我默了下,从箱子中拿出一套灰色的简单衣裙。 ![]() 几个侍女瞥了一眼,便结伴去门外嗑瓜子。 我自己将衣服穿好,走了出去。 到了大殿,裴寂一看到我,便皱了眉头。 “不是给你送了四五套衣服吗?”他不高兴道,“大好日子,你这穿的是什么?闹什么脾气?” “阿寂你别怪公主呀,”坐在下首的林宛如立马笑道,“这料子看着是北厉的,看来公主是想念北厉了呢。” 裴寂怔了下,立刻冷眼看了过来。 “只是……”林宛如突然指着我衣裙的带子,“殿下这带子系得这般松,在咱们天齐,总归是不大好呀……” 在场的不乏世家贵女,皆窃窃私语。 “这是北厉的穿法吧?” “在咱们这里,勾栏女子都不如此穿呢……” 裴寂的面色愈加铁青。 我的手上使不出劲儿,确实系不紧。 可我若是如此说,肯定会被裴寂说是“找借口”“矫情”。 毕竟,他从来都不信我。 在北厉的经历已让我养成了认错的习惯,我立马跪下,轻声道:“是我的错,扰了诸位的兴致,我这就回去。” 话音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我知道她们在惊讶什么。 若我还是那个被皇兄捧在手心的三公主,定是不会忍下这气的。 可我早就不是当时的我了。 也早就没有人将我捧在手心了。 上首半晌没了声音,年轻帝王紧张地看了眼一旁的裴寂,不敢做声。 我想不说话应该便是默许,自己更应该自觉些,便起身缓缓往殿外走。 谁知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喝。 “站住!” 我回头,正要重新跪下,裴寂已经走了下来,一把将我拽了起来。 身上松垮的带子被他一下子系紧。 “谁让你走了?给你接风,过去坐着!” 说实话,以前的我,确实极好热闹,最喜欢参加宴会。 但现在,我却很害怕这样的场合。 因为在北厉,三皇子会带着我参加宴会,而他一喝醉,就会以打我为乐。 宴会上,我沉默地吃东西,喝茶,只盼快点结束。 可裴寂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甚至几次林宛如找他说笑,他也不过淡淡回句“嗯”。 视线瞟到我这边,总是冷冷的。 我心中泛起担忧,果然,不一会儿,森*晚*整* 惩罚便来了。 在裴寂的示意下,很多人都来找我敬酒。 大殿准备的是烈酒,我因着在北厉常吃馊饭,胃早已脆弱不堪,这些酒灌下去,怕是命都要去掉七八分。 可我不能拒绝,因为即便拒绝了,只要裴寂一个眼神,我便不得不喝。 想着反正喝不喝都活不了多久,我便一杯接一杯地喝。 有人夸赞我:“公主好酒量。” 我以前确实挺爱喝酒,有一次还闹过笑话,跑到裴寂暂歇的院子里,大声对他喊我喜欢他。 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很烦我了吧。 胃里开始灼烧一般疼痛,这时,林宛如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才是那个应该好好敬殿下的人,感谢殿下当年主动替我去北厉做质。” 人群中立刻便有了赞美之声。 “不愧将门之后,知恩图报。” “林小姐乃吾辈楷模也。” “咱们喝三杯,怎么样?”她笑着为我倒满。 我看了看裴寂,他没说话,算是默许。 可我却真陪不了她三杯了。 两眼一黑,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5 再次清醒时,我已回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屏风之外,有熟悉的人声。 “如何说?” “殿下这身子,是不能饮酒的啊,这次还好及时,下次再这么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啊……” “怎么会不能饮酒?”裴寂的声音听着有些意外,“她之前明明很爱和人喝酒。” “这……下官也不知道,但殿下的症状,有点像经常挨饿之人,总之确实再不能吃刺激之物了。” 一时安静。 “北厉和我们饮食习惯不同,估摸她在那里挑食得厉害,将自己胃口搞坏了。”裴寂的声音淡淡的,“毕竟她一向任性。” 我嘴角轻扯了下。 是啊,他一定不知道,我有次饿得不行,还和三皇子的狗抢过吃的。 那狗狠狠地咬了我的胳膊,三皇子后来给我用了秘药,我疼得晕死过去,生生去了半条命。 过了一会儿,医官离开了,裴寂走了进来。 “时隔三年,你倒还能成为宴会闹笑话的那个。” “扰了大家兴致,对不起。”我轻声说。 “以后不能喝便早些说。”他淡声道,“若因喝酒死了,岂不更让人笑话?” 呵呵。 难道我一个公主,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落在如此田地,就不是笑话了吗? “知道了。” 空气重回沉默,半晌,他突然说:“这次回来,你话少了很多。 “以前的你,在宴会上都有说不完的话,和我在一起时更是。” “少说话,不惹人烦。”我轻声说。 “我记得有次我去江南公干,两月后回来时,远远便看到你站在宫门口等着,甚是乍眼……”他轻笑。 “那时候不懂事,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以后一定不会了。”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 “分开三年,你没什么要和我说吗?”半晌,他又道。 说什么呢? 说在他的授意下,那三皇子如何折磨我生不如死吗? 或是告诉他森*晚*整* ,我其实活不了多久了。 然后像以前一样,得他一句“编故事也别把本官当傻子哄”。 我早就学乖了,并不会期冀他相信我一分。 毕竟希望越高,代价越大。 于是我摇了摇头。 “再过两月,是我生辰,之前你送的那个荷包破了。”他突然道。 我愣了下,抬头看向他。 我不知他说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技艺不精,当初绣得不好,大人再寻个好的用……” “宫中没有会天秀的绣娘。”他打断,两眼看着我。 “可……我的手已经缝不了东西了……” “不过一个冻伤而已,过一阵子会好。”他淡声道,“只是你想不想绣。” “送别的可以吗?”我是真的绣不了。 谁知他目光却一下沉了下来。 他起身。 “除了荷包,你觉得自己还能拿出什么令我开心的东西?”他淡声道,“司徒鸢,在北厉待久了,你是不是连自己的心都丢了?” 6 我知道,他想要我绣的荷包,并不是因为喜欢我。 而是因为他不可忍受被忤逆。 我以前讨他开心是因为喜欢他,而现在,却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 鸳鸯太复杂,我绣不出来。 可若是简单花草,或许可以试试。 只是如今绣一针一线都太过艰难,为了赶上裴寂的生辰,我只能整宿不睡觉。 谁知这天夜半时分,窗外突然传来声响。 我吓了一跳,打开窗,却被一个蒙面人一把捂住了口鼻。 “是我。”那人在我耳边轻声。 “阿瑾?” “阿鸢。”他笑着扯下面罩,“我终于找到你了。” 7 阿瑾,是我在北厉唯一的朋友。 那时,我被三皇子折磨,不堪其辱,半夜上吊时,被他救下。 他陪我聊了一整晚,我知道了他其实是北厉前太傅之子,因为父亲犯罪,被连坐施了宫刑,成了宫中太监,受尽折辱。 他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却总是在帮助我,鼓励我。 成了支撑我在那黑暗中活下去的光。 当初,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两人一起逃离北厉皇宫的计划,可谁知计划还未实施,我就被人带回了天齐。 “阿瑾,你怎么会在天齐宫中?怎么进来的?”我着急拉住他。 “我按之前的计划,从北厉宫中逃了出来,”他笑笑,“进天齐宫中做太监,是我能找到你最简单的办法了。” “你是傻瓜吗?!”我捶打着他,“你都好不容易逃出那里了,为什么又要来这里?!” “我承诺过你的啊,”他咧嘴一笑,握住我的手,“不论北厉还是天齐,我都会带你离开这宫里,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不,”他摇摇头,将我轻轻拥入怀中,“阿鸢,别总说自己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