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我还是狠不下心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将刚才揉成一团的外套再次展开,全然不顾他的抗拒,硬生生套在了他的身上。他斜着眼珠狠狠地瞪了我一下,嘴唇微微张合,小声抱怨了一句。 我也没去细听,反正也是听不懂的方言,管他是潮汕话,还是闽南语呢。听不懂,就全当他没说。 列车启动,窗外的夜景开始缓缓后退,城市的喧嚣也渐渐被抛在身后。那些被捷运甩在身后的风景,像是黑白文艺片里一帧帧闪过的镜头,不断地更迭变幻,让人眼花缭乱,大脑却慢慢放空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留出了足够多的空白时间,让我可以静静地酝酿情绪,静静地体验悲伤。 我的泪终于来了。我跟外婆一样爱掉眼泪,这点与母亲截然不同。然而,从收到岑警官电话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 周成玉原本一直坐在我的对面,瞧见我哭了,扶着把手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身边,紧挨着我坐了下来。偏头朝我睨了好几眼之后,轻声说道:“哎呀,别哭啦……” 我误以为他是来安慰我的,情不自禁地萌生出一丝感动,觉得这小子总算还跟暖男沾上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边儿。谁料他话锋陡然一转,乌黑的眼珠里瞬间燃起饶有兴致的光芒。 “等下我们去吃什么啦?淡江大学那里可是有超多好吃的东西哟!去吃那个……驴肉火烧好不好?你有没有吃过呀?我们去尝尝啊,看看正不正宗。对了啦,你带了多少 money 过来啊?有没有换成新台币啊?” 我泪眼婆娑地看向那一双炯炯放光的黑眼珠,哭得愈发无法自制。 下车之后,我的情绪逐渐稳定,敛了泪,吸着鼻腔默默跟在周成玉身后,由着他在前头开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远远瞧见一处明亮的建筑。走近一看,是一座校门,校门口立着一块长方形的石碑,上头用隶书刻着四个硕大无比的繁体字——淡江大学。 暖黄色的灯光静谧地铺洒在上面,将四个大字映衬得庄重而肃穆。门前的广场上,学生们三两成群,人影绰绰。此情此景,让我心中很是难过。如果外婆没有去世,又或者母亲从未离家出走,此时此刻我也应该是个大学生了吧。 过了淡江大学,又走了一段灯光微弱的路,方才到了名片上的地址——“元气书屋”。这是一条临着旧街的二层小楼,楼下是临街开着一间不大的书屋,楼上靠东边两间是主人家的睡房,朝西的那间用来出租。听岑警官说,上一个租客回乡下生孩子去了,房间前不久才空出来。 房东到是不急着租,他对租客的要求很高,不能有不良嗜好,作息也要规律,最好是单身女性。 除了带着周成玉这个拖油瓶,其它的条件我都符合。 房东姓元,是位四十多岁的先生。戴着一副款式很旧的眼镜,头顶有点秃。个子不高,微微发福,鬓边几撮白发很打眼。人很和气,只是国语实在说得很差,与我交谈的时候,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很艰难,好像口腔里含了颗烫嘴的鱼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