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星逸推她为温华锦挡刀的那一瞬间,在想些什么呢? 他是否有那么一秒,在意过她姜悦箫的生死? 凤仪宫。 太医很快到来,看见姜悦箫脸上的伤口,忙掏出一瓶药。 “娘娘莫急,这是太医院秘制的清颜膏,一年只得一瓶,连续涂抹一月,必能恢复如初。” 身旁眼睛都哭肿的霜降刚要接过,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慢着,华儿也受伤了,先将那药膏给华儿用。” 萧星逸急匆匆赶来,一把将那药瓶夺过。 霜降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贵妃娘娘只伤了手臂,可我们娘娘伤的可是女子最为看重的脸……” 萧星逸不耐地打断:“不过一瓶药,太医院再去赶制便是。tຊ” 姜悦箫倏然看向他。 制作这药膏的材料极其难找,所以一年最多只得一瓶。 明明太医说了,可他不在意。 那怕自己在他最黑暗的时候伸手拉了他一把,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筹谋,帮他一起打江山,这些种种…… 他全都不在意! 脸上的伤蔓延到心脏,那口子渐渐扩大,好像要将姜悦箫撕裂成两半。 姜悦箫漾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 “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区区一瓶药膏,陛下想要臣妾自然双手奉上!” ![]() 第7章 萧星逸神色微变:“朕知你心中有气,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姜悦箫觉得好累。 好像无论她怎么做,萧星逸都不满意。 姜悦箫心尖撕扯,唇角笑意却未散:“陛下还要如何?您只管说。” 时光是最淬炼人的东西,若是当初那个张扬的将军府大小姐只怕早就掀了桌子。 可入宫这么多年,姜悦箫亦学会了戴上面具。 便是此刻,也能如此忍气吞声。 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着,姜悦箫都觉得自己这虚伪的模样恶心。 萧星逸与她对视,眉头拢紧。 “你何时变成了这样?你当初从不这样说话?” “再说你上阵杀敌,亦受过伤,也未曾像现在一般娇气,华儿体弱比不得你,让她先用又如何?”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 可他好像忘了,那些伤是为谁而受。 那些旧伤如跗骨之蛆,如今一到阴雨天便疼痒无比,让姜悦箫夙夜难眠。 他也好像忘了,是谁说想要一个端庄贤德的皇后。 姜悦箫因他一句话,亲手埋葬了当初的自己。 如今,他却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变了,便想将这一切过错推到旁人身上。 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轻易得来的是脚下泥,得不到的便是天上月! 就如姜悦箫当初那样跟在他身后追逐,好不容易守得云开。 任是谁劝也执拗地不愿回头。 不知为何,姜悦箫又忆起立后前夕。 将军府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心中满是即将嫁给萧星逸的欣喜。 突然,父亲忧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悦箫,萧星逸是天生的帝王,却唯独不适合当一个丈夫,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想清楚了?” 姜悦箫手上握着他送的凤凰朱钗,想着萧星逸在她耳边许下的山盟海誓,坚定的回答:“悦箫不悔!” 良久,父亲轻叹一声:“悦箫开心便好,早点歇息吧。” 回忆如刀。 四肢百骸的疼汇聚在心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姜悦箫别过头,哑声催促:“陛下快去吧,温贵妃的伤该等不及了!” 萧星逸沉着脸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让姜悦箫看不懂的神色。 “你也不必忧心,若是太医院治不好,朕便寻遍天下名医。” 姜悦箫站在原地,无数次看着他离开时毫不留恋的背影。 她应当是想哭的。 可眼睛酸涩却氤氲不出半滴泪珠,只觉荒芜到麻木。 纵使脸上的伤疤能好,心里的呢? 耳边传来霜降急切的声音:“娘娘,药给了陛下,那您的脸……” 姜悦箫打断她:“普通药膏一样能治,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女为悦己者容! 但她已经没有悦己者了,又何必在意。 姜悦箫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苦笑。 毕竟,就算自己容颜无损,萧星逸也是不愿多看上一眼的。 屋内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烛光快要燃尽。 一阵风吹过,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姜悦箫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 好冷! 明明冬天,早就过去了。 良久,她抬手捂住眼睛,破碎的呢喃声音响起。 “父亲,女儿……后悔了!” 可来不及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即便遍体鳞伤,她也得走下去。 她身上肩负的是整个姜氏一族,甚至于整个姜家军的荣耀。 姜家军? 姜悦箫的心中蓦地一寒,像是一道雷霆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 劈开那脆弱虚伪的情意,令她终于回复一丝清明。 也许,这就是萧星逸能够耐住性子与她虚以为蛇这么多年的理由。 也是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的理由。 沈父手握如此重的军权,他忌惮至极,定不会让留着姜家血脉的孩子降生。 帝王心术!深沉至此! 姜悦箫遍体生寒,就连骨头缝都似灌满了冷风。 她慌乱地喊着:“霜降!快为本宫点亮烛火。” 待烛光亮起,她走到案前,写下一封家书。 晨光微曦,姜悦箫刚要吩咐霜降将避开所有人将此信寄出,屋外却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娘娘,边疆传来急报,姜老将军投敌了!” 第8章 耳边有片刻的嗡鸣!姜悦箫什么也听不清。 好半晌,她才颤着声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姜老将军……叛国投敌!” 姜悦箫猛地起身后退几步,后腰重重磕在桌上,手中的信也被揉成一团。 可她却顾不得那痛意,扬声呵斥。 “荒谬至极!我姜家世代忠良,父亲更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怎么可能叛国?!” “这是陛下那边传来的消息。” 姜悦箫心脏颤栗:“这其中必有误会,本宫要去找陛下问清楚!” 乾安宫。 姜悦箫不顾身后太监的惊呼,急匆匆推门而入。 殿内,萧星逸端着碗粥,正神色温柔地轻声哄劝,温华锦冷脸将头偏开。 见状,姜悦箫脚步微顿。 而听见动静的萧星逸也转头看过来,旋即,他眉头微拧将碗放下,随手扔出一块丝帕。 “皇后伤势恢复前,出门还是将脸挡住吧,看着实在让人没有胃口。” 姜悦箫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无尽的屈辱和愤怒在心头蔓延。 若不是被萧星逸推出给温华锦挡刀,她又何至于此? 姜悦箫死死掐住手心,为了父亲的性命,她却必须要将这份屈辱嚼碎吞进肚子里。 她颤抖着手捡起那丝帕系于脸上,随即冲萧星逸跪下,重重磕头。 “陛下,臣妾父亲定是被冤枉的,他忠心耿耿,投敌之事绝无可能,臣妾恳请皇上明察。” 额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痛意传来,姜悦箫有片刻的眩晕。 萧星逸没有说话。 姜悦箫埋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随着沉默蔓延,姜悦箫的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膛。 许久,毫无情绪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后宫不得干政,此事朕自有论断,看在你救了华儿,朕没有牵连于你已是天恩浩荡。” 这话里的冷冽让姜悦箫浑身血液都被冻结。 她缓缓抬头,萧星逸居高临下的模样。 当初在她怀中哭泣的那个少年,终究是被时光磋磨得面目全非。 姜悦箫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温华锦,嘶哑道:“臣妾愿用皇后之位,换陛下还姜家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温华锦倏然起身,面无表情行礼:“陛下与皇后的话题与妾无关,妾身先行告退。” 温华锦刚离去,萧星逸眼眸便暗了下去,幽冷得似乎要将人吞噬。 “你是故意来华儿面前演这出戏,好让她与朕离心?” 姜悦箫一愣,唇中蔓延出苦涩的血腥味。 她已无能为力,只求用这后位换他心上人欢喜,也换取姜家一线生机。 卑微至此,可换来的却依旧是萧星逸的猜疑。 心脏宛如被一刀一刀凌迟,早已血肉模糊。 姜悦箫一字一句开口,字字凄然:“就算不念与臣妾旧情,姜家从龙之功,陛下难道也忘了吗?” 萧星逸脸色骤变,黑沉着脸,风雨欲来。 “姜悦箫,你这是在要挟朕?” 末了他拂袖一挥,满桌精致菜肴瞬时变得一片狼藉。 那瓷片碎裂在地,姜悦箫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被划破。 “臣妾不敢,只是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我父亲便是战死,也绝不会叛国。” 喉咙如火灼一般,姜悦箫闭了闭眼,扬起声。 “陛下若不信,臣妾愿请战边疆,若我父亲当真投敌,臣妾亲自将人带回,即便是……尸首,也在所不惜!” 满宫寂静得似乎连呼吸都能听闻。 萧星逸猛然起身,神色愤怒至极:“荒谬,滚出去,莫要挑战朕的底线!” 他一抬手,几个侍卫过来将姜悦箫拖出大殿。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姜悦箫跪在殿前,将头再次磕下。 她的额头被磕破,细碎的泥沙混合在血肉处,刺痛难捱。 雨水混着血流下,模糊了眼睛。 闭了闭眼眸,复又睁开,姜悦箫声音坚定。 “姜家女将姜悦箫,请命边疆,求陛下成全!” 赶来的霜降哭着在她身边跪下:“娘娘,求您回去吧,您的身体扛不住的……” 姜悦箫不理会,一遍又一遍喊着。 直到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