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瑾去山阴的日子里,虞念tຊ秋一点没闲着。
她带着一家子人在院子里给柿子去了皮,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风干。 冬日闲暇时就可以吃甜糯的柿饼了。 这边晒了柿子,另一边又拿起账本记记画画,打算给家中上下,每人做套新冬衣好过年。 还算着年底给族亲里的人情往来年礼…… 做一家之主不容易,日子还长,就算家底殷实,也得精打细算一些。 虞念秋忙碌得差点忘了要和周秀才相看的事情,直到李净思再次登门时才惊觉已经到月末了。 “你啊你,这般重要的事情都能忘。”李净思念叨着。 虞念秋捏了捏李净思丰腴的手臂:“你啊你,可比我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招婿呢。” 李净思也不羞:“待日后我找夫婿,我也让你好好瞧一番。” 虞念秋的姑母没过一会儿也来了。 虞念秋的父亲并无兄弟,只有一个妹妹虞敏白,就嫁在会稽当地的顾家。 听闻虞念秋要相看,她作为血缘上最亲的长辈,帮着侄女来看看。 “秋娘,时间过得快,转眼你都要成亲了。我们秋娘这般好的小娘子,不论嫁给谁,都是夫家占了便宜。” 虞敏白拉着虞念秋的手,心疼得紧。 自家侄女自小就长得水灵灵的,小时候是被兄嫂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养的。 如今却独自带着幼弟撑门户。连成亲相看之事也要自己操心。 当初虞敏白还有其他族人提过可以让虞念秋姐弟去和他们住,但虞念秋不愿寄人篱下,婉拒了长辈们的好意。 虞敏白知道侄女看着温温软软的,但内里性子有些倔,许多事都自己有主意。 “姑母偏心我,看我哪儿都好。”虞念秋靠在姑母怀里。 虞敏白:“我说的实话,若非你表弟年纪尚小,我可想你做我家新妇的。” 李净思斜倚着凭几,半躺在榻上笑: “虞姑母都说到哪去了?秋娘的表弟年纪还小呢,还是先看秋娘和周秀才的事吧。” 提起周秀才,虞敏白不自觉理下衣襟,摆出一副端正的姿态,严阵以待。 那周秀才年少出名,指不定会露出些骄矜之态,不管成不成,她都不能给侄女掉面子。 深秋的日头懒洋洋地往上爬,爬到半空中时,李媒婆带着人来了。 虞敏白坐在中堂主位,虞念秋和李净思坐在紫檀花鸟屏风后头。 “哎哟,顾夫人来了。我身后这位是周秀才。”李媒婆侧身,给周秀才让出位置。 “顾夫人。”周云深叉手道。 语气谦和,毫无骄矜。 虞念秋从屏风后面观察,模模糊糊地看见位郎君,一身灰色襕衫,身板清瘦但挺直,自有文人风骨。 虞敏白对周云深第一印象很好,亲和道: “周秀才请坐。” “多谢顾夫人。”周云深在侧边榻上坐下。 虞敏白问了一些周云深自身和家中的情况,周云深一一作答,不骄不躁。 虞敏白满意地点头,又问: “我这侄女成亲的要求想必周秀才也知道了,周秀才功名在身,为何愿意上门为婿?” 周云深唇角微扬,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虞敏白身后的屏风: “虞娘子蕙质兰心,若能结缘,是某之幸。某幼失恃怙,唯有幼妹相依为命,上门为婿并无不可。” 虞敏白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末了对着屏风道: “秋娘,出来相见吧。” 话落,周云深淡然的面孔出现一丝紧张,置于身侧的双手握拳又松开,目光追随着从屏风后捞出的一抹娇影。 虞念秋身着浅紫衫裙配条红帔帛,身姿轻盈地走出。 方才她听见姑母和周云深的对话,觉得此人谈吐有礼,而且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周郎君。” “虞娘子。” 二人行礼,看向对方。 虞念秋这才看清周秀才的脸。 眉清目秀,唇色浅淡。 谈不上俊美无俦,但面相斯文,让人觉得平易可近。 “是你?”虞念秋看清后,语气惊诧。 这人她曾见过,还不止一次。 “虞娘子还记得某?” 周云深见虞念秋认出了自己,眼中出现笑意: “多谢虞娘子当初相助。” …… 县城里,家家户户的树梢都被秋风扯了个光秃。 落叶在路上铺成青黄的地衣。 放学归来的虞子方和莲蓬往家里方向走,一路踩着脆脆的枯叶。 脚下咯吱作响。 虞子方和莲蓬比着谁踩叶子踩得更响。 走着走着,步伐也越来越夸张。 踩叶子的声音忽然被前方传来的马蹄声盖住。 “郎君看,是裴夫子他们!”莲蓬叫着。 虞子方也抬头看见了,前方两匹马踏着日光而来,仿佛从画卷中走出。 马上之人器宇轩昂,神情清冷。 虞子方激动地过去喊: “裴夫子!你回会稽了。” 裴怀瑾看见熟悉的小萝卜头跑来,一双笑弯的杏眼和某个人很像。 裴怀瑾的眼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清冷之意褪去,唯余温润: “子方,这是要回家?” 虞子方点头,脸蛋上的肉肉都在晃:“裴夫子要去我家还书吗?” 裴怀瑾不置可否,坐在马上伸出手: “上来,我送你回去。早些回家,你阿姊放心。” “多谢裴夫子!” 虞子方仿佛置身于幸福柔软的云端之上,被裴怀瑾放在马背上时都还感觉飘飘忽忽的。 他居然和裴夫子一起骑马了! 身侧的莲蓬也被拉到了飞白的马上,有些怕生但又很新奇。 飞白故意扬起强调:“走喽~坐稳啦~” 虞子方坐在裴怀瑾身后,两只手抱着裴怀瑾的腰,眼睛晶亮: “裴夫子我不急回去,我阿姊今天在家忙。” 裴怀瑾今日上午在山阴将事情处理好后,就立刻策马赶回会稽了,多一天都等不了。 身体其实有些疲惫。 但是听虞子方提起虞念秋,他忽然觉得一身地疲惫都散去了。 “哦?你阿姊在家忙什么?”低笑声顺着胸腔蔓开,他缓缓骑马。 虞子方:“我阿姊今日在家相看,听说,我很快就要有姊夫了。” 一句话把裴怀瑾脸上的笑意薅没了。 裴怀瑾拉紧缰绳,黑着脸一言不发。 身下的骏马明显加快速度,几乎要小跑起来。【1】 虞子方一个没稳住,一头撞在裴怀瑾背上: “啊呀!裴夫子,慢点……慢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