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锁手机,向下滑动,看完台风的推送消息,这个夏天快结束了。周若栗在会议室坐了一个多小时,手边的饮料换了,吹着超低的冷气拢着克什米尔羊绒披巾,喝常温的桂圆红枣茶。
她觉得自己成了保育员。上司新塞给她的项目,但不想增加人力成本,划拨了三个实习生过来。头痛的不是她等于现在带着五个需要她拿主意的可爱劳动力,也不是其中两个甚至是刚进大学的关系户小孩。她最不耐年轻的热情,吵的她想戴耳机,每天需要听太多的所谓创意。 赶工期,忙到只能整组人全天待在会议室,关门霸占长条会议桌,以期速战速决,尽快交付放工。 “Wow,这个老板好帅啊!”年纪最小的Mia哪怕要整理半人高的物料,还能有精力刷短视频聊天。左右桌两个小朋友闻言都从笔记本电脑抬起头聚拢看Mia的手机屏。 “真的哎,这家店在哪里?”“很近啊,四公里都不到。”“下班一起去。” “可是只营业午市,网上说不外卖,帅哥老板好有原则,到点就关门了。” “周末呢,周六去吗?” 周若栗在对报表数据,被Mia隔壁的小朋友出声打断。“若栗姐,这家店是不是在你家附近啊?你去过吗?”同时递过来Mia的手机。 接过来一看,熟悉的男大生。拍摄角度推测,这是食客偷拍,两张相略略偏下向上影,把吴柏生照的冷清俊廷。原则,周若栗心想,这老板特别有原则,三不原则。 “没留意,我叫外卖多,中午也很少在家吃。”周若栗递回手机,合上笔电,实在太吵了,她准备去下茶歇区。几个小朋友继续在讨论美食软件的推送文章。 这周就如此结束,周若栗忙完交差,挪回自己的办公位。 周二的上午,清早交通就堵得让人想喝冰水。周若栗打完卡在办公区晃了晃,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开车回家。十一点,她好像又早到了。 推开门,浓郁香气扑鼻,玻璃厨房里可以看见两座肉山。一座是金灿灿已经炸完的肉排,另一座裹着面包糠的半成品还没下锅。吴柏生站在那炸猪排,拿着长竹筷和厨具。 他穿了件淡绿的tee,站在金灿灿的猪排后,白皙,诱人的看着也香喷喷的模样。 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了一瞬。“来了啊。”吴柏生说。 周若栗站到厨房外,隔着玻璃窗问到:“你这里还有炸猪排啊?” “只有周二有,但不一定每周有,看菜场供货。”吴柏生调整了火,不抬头翻着猪排说。 “先去坐着吧,等一会。” 周若栗还是坐回靠门那个座位,没事找事的拿纸巾擦着干净的桌面。没过几分钟,吴柏生拿了个碟过来,上面是切好的炸猪排。“刚出炉,还烫。辣酱油自己倒。”放下又递给她个小瓶,回到厨房。 周若栗看隔壁桌都比平日多了大瓶本地的辣酱油,拿起手上的喼汁瓶淋到猪排上。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外壳酥脆合着内里的软嫩。 这猪排应该是找菜场单独预定的,比寻常菜场买到的要厚一倍不止,极富咬头。切成块,一口一个,口感上佳。 吃了一半,周若栗捉狭心思又起:“网上说,吴记面馆的老板很有原则,从不提早延后营业。” 吴柏生往她这里看过来,确切的说,是瞥了一眼,“有的吃还不好?” 周若栗满意了,继续吃另一半的猪排。 等她吃完,陆续食客进店,她去厨房送回小瓶酱汁,加点了阳春面并一份烤麸,扫码连同猪排支付完成。 吃完走出门,收到帅哥老板的消息,问她一起吃晚饭吗。约了晚八点,她开车去公司上班。 路上,她想起其他餐桌的猪排都是整块上桌,嘴角上扬的期盼起晚餐。 天气是比之前凉爽了,距离上次露营快一个月了。周若栗晚上走到店门口,看到吴柏生靠着路沿栏杆抽烟的时候,觉得他那股晃荡的做派又出来了。 他抽的烟幼细,捏在指尖,吐出一口烟雾,成片虚虚浮在面前。 吴柏生隔着烟雾,微张着唇,面无表情,望住周若栗。可能他也不知道,他那双隐隐泛微蓝的眼眸,此刻看起来危险深邃。 周若栗走到他身旁,伸出手,将指尖的烟接了过去,吸了很轻的一下。吴柏生看着他留在滤嘴上的一圈湿痕,被她含进双唇。等烟离开她的唇间,吴柏生又捏住这幼细一根。 两个人,一个靠着路灯,一个依着栏杆,来来回回让这根烟燃了大半。 “我不喜欢烟味。”周若栗声音轻的像叹息。 “好,不抽了。”吴柏生答她,熄了手上的Capri。“吃点甜的?”“好。” 周若栗想要去街对面的商场,吃M记甜筒。站在自助点餐屏前,觉得天还tຊ是有些凉,只选了一个。 结果又回到开始,周若栗边走边吃,递给了隔着半个肩同行的吴柏生。 走到路面,即将离开商场灯光的笼罩,半明半暗,吴柏生双目下睨看周若栗接过甜筒在小口小口的舔食,唇舌红润。 他一言不发的拉着周若栗的胳膊,快步走过斑马线,他的右手沾染了黏腻的冰激凌液。 两人心照不宣的走到面店后的矮房门口,昏暗的树影,旧街绿植的潮湿味,甜筒奶油的香气,他低头吻了下去。 不合他素日的外表,有些凶的像要吃掉她,含住她的下唇撕磨,干净的左手捏着她的后颈。 周若栗感觉在冰冷的泳池中遇到了热源,从脖颈下滑到脊椎,散开的酥麻。睁开眼,昏黄的光晕。 如果说她自小定时收到许多玻璃珠,有些贵价有些普通,如果她想要,能多到满溢出瓶。这些玻璃珠皆是黯淡无光。 她应该可以享受一粒鎏金溢彩的珠子,看看也好,滚动也好,她想要玩一会,让自己开心点。她抱住了他。 这晚整场梦像她的生活一样,被反反复复折腾,颠沛流离。她眼角泛红的责怪自己看走眼,误认狼狗当书生。溢出唇的声音不能成句,浑身同回南天一样,又潮又热。事后连想踢一脚吴柏生让他去开空调都没力。 好心的男人开启冷气,倒了杯水,递到床旁,喂给她润喉。 缓过神,周若栗环顾这间旧里房子,前店后屋的设计,居住有二十平,家私少打理整洁。 躺下埋在松软的薄毯中,那股熟悉的香味还是在,和吴柏生身上的一样。她原本以为是面粉之类的气味,细细分辨几次后觉得不太相似。 隔了半个钟,等她有力气走到狭小的浴室,知道答案了。 洗漱用品很少,窗架上放着无味洗发水和香皂。这种香皂是儿时在湾区,她的工人阿姨选给她用的英国货。 拆开酒红色外壳,还需拆一层金色铝箔贴纸。现在很少见,连内地通达的网络购物软件都搜不到。气味是淡淡的奶油香气,像稍淡一些的以前妈妈们惯用的香氛。 “这你哪里买的?”周若栗洗完澡,拿了放在角落没拆的一盒香皂,走出来问吴柏生。 “我找人寄的,广东街坊店有。”吴柏生停下手机游戏。“要不要吃点东西?” 荒唐完的两个人看墙上的挂钟,甜筒吃到了十二点。 “今天也有黄鱼馄饨啊?”周若栗多少带着些没好气,早知道应该先吃个巨无霸顶一顶。 “没,公仔面得唔得?”吴柏生一口白牙,笑的好声好气。 不多时,桌上两个出前一丁的杯面,吴柏生找出罐午餐肉,切片切条煎了当加餸。 “你什么时候成了网红店主了?”周若栗想起前几日的事。 “以前有人来拍,拍就拍,是旦啦。”(随便)吴柏生说。想起什么,撸了撸没干透的头发,又说:“也曾有人找上门,说要连锁之类,太麻烦,像讲笑一样。” 隔了一周,周若栗再次去店里的时候,吴柏生递给她个纸袋,纸袋里面是蜡黄色的胶袋,等周若栗拿回家拆开后,发现是两条六块香皂。 以前在湾区读书的时候,她没有密友能私下交换礼物,现在体会到这种微小的快乐。 回过头看看这段时光,哪怕在后来很是艰辛的低点,她也只记得是愉快的,与预期一样。店里时不时有些年轻的小姑娘来找小老板,但往往油滑至文静的老男人总有办法兜转婉拒。 来来去去中,小广东或者苏二这些人都知道小老板最近身边有人。吴柏生和周若栗两个人当面不避忌,也不热络,背后时不时滚到一起,黏贴甜蜜仿若冬日都不需要暖炉一般。 可谁也没开口越过界,哪怕双腿缠绕火一样的涌动,没有说过三个字,也没有介绍对方。 出去玩,人多的时候说了名字就算完,无关男女朋友这些。所有的合拍,越来越近的负距离接触,仿佛都做不得数。 旁人看着他们,会以为可能下一秒,这两个人就要字正腔圆的隔桌唱和平歌。 CP小剧场 吴柏生:冰激凌是想冻一冻,冷静下,原本真没想那么快。 周若栗:请你快点,我还要休息,谢谢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