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是冲她来的——季朵回想起了刚刚自己被内心对于车祸的恐惧魇住时,在她另一侧的维今是如何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挡住车头的——她猛然回头,看见那辆车仍旧没关远光灯,竟加速从她的背后开过,在这条根本不属于它的单行道上逆行跑掉了。 可车子和季朵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还是看见了驾驶室里的人。她像被毒蛇一圈圈缠紧了脖子,不知道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究竟是恐惧,还是恨。 是陆海洋。 “维今!醒醒,醒醒……”在等救护车的那段煎熬的时间里,季朵始终跪在地上,脸上全是眼泪,因为不知道维今伤在哪里,有多少的关切,手却只能悬在半空哪里也不敢落,“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这一刻像是时光倒转,多年以前维今正是这样蹲在她的面前,变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幅画面。或许从那天起,他俩的故事就是注定的了。 只是如果维今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季朵宁愿他们没有这个注定,她宁愿他们从未遇见过。如果没有她,维今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她的眼泪不断滴在维今的脸上,很烫,但很快就冷掉了,维今恍恍惚惚还以为是下雨了,他的耳鸣渐渐减弱,首先听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随后才是嘈杂的人声。首先分辨出来的肯定是熟悉的声音,他终于听清季朵的哭腔:“大叔,你别吓我好不好……” “姑娘,你也得检查一下。” 救护车上的大夫想让季朵躺平接受检查,可她根本躺不下来,只想握着维今的手不放。 “我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看他就好了!” “你毕竟也被撞了……” “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知道的……”维今的手指动了动,季朵立刻察觉到了,扑到担架边上,紧盯着维今的脸:“大叔?” “听医生的话。”维今撩开了沉重的眼皮。 谁料看见他醒了,季朵之前还勉强撑得住的理智彻底崩盘了,她抓着维今的手号啕大哭起来,仿佛得有千斤重的恐惧压在她的身上,必须用眼泪才能冲刷掉。 维今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声音虚弱地说:“再哭救护车就要被淹了。” “你讨厌!” 季朵也不想这么丢人,可她根本停不住,鼻涕都哭出来:“你以后不许这么吓我了!” 再来一次他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住啊。维今笑了一下,肋骨却疼得他拧紧了眉头。 “怎么了?哪里疼吗?”季朵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 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维今由衷地觉得这点小伤没什么。看见那辆车径直朝季朵撞过来时,因为他在季朵的背后,同样被晃了眼,根本看不清距离,他只是下意识地扑过去,将季朵抱在了怀里。原想着能躲开,可还是没来得及,一侧的车灯还是蹭在了他的身上。 但在那一刻维今终究还是庆幸更多,庆幸他没有让季朵受到同样的伤害。 在急救室外等待的时候,警察来问询了情况,季朵照实说了,包括那个人她认识,叫陆海洋。既然是认识,又是这么明显的违规,那就可以断定不是意外而是故意了。警察问:“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季朵捂着脸不断摇头,她想不通,之前陆海洋明明已经回老家了,每次说话都很正常,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放心,到处都有监控,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到他。” 做完笔录,留了联络方式,警察就要先离开,季朵犹豫着叫住他们:“如果抓到他,麻烦通知我一声,我想见见他。” 她想亲口问问陆海洋,为什么会那么残忍,居然想让她重温噩梦。 等了很久维今才被推出来,仔细检查之后可真不是什么小伤,一只手肘骨折很严重,肋骨也有一些骨裂,脚踝虽然骨头没事,但扭得很厉害。好在脏器没什么问题,头上缝了几针,脑震荡是肯定有的,总结起来就是需要住院好好休养。 “疼不疼啊?”季朵倒是真没什么事,维今把她的头保护得很好,加上冬天衣服厚,只有一些青紫,连血都没流。可她坐在床边,看着维今,觉得还不如躺在那的人是自己。 “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可能麻药还没过,不怎么疼。”看她又红又肿的眼睛维今又心疼又想笑,“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家睡觉吧。” 季朵终于把眼睛瞪大了:“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也得休息啊。” “休息个大头鬼!大夫都说了,脑震荡要观察!” “医院有医生护士,用不着你……” 还想再说服,结果撞见季朵毫无商量余地的脸,维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这样,你去问问大夫,有没有单人或者双人间,这样也方便一点。还有,我是要住院的,你怎么也得回去帮我收拾点日用品过来吧。” “好吧……那我去去就回,你要乖乖的。” 维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哄小孩的语气逗笑了,一笑肋骨就疼,笑里含着吸气的声音,他举起打点滴的手朝季朵勾了勾。 “你啊!”季朵把头靠过去,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耳根,“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你又不是我长辈,你是我男人。” 被季朵理直气壮的小表情逗得不行,居然没有任何受伤的郁闷,维今用手指背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说:“路上小心点,不许再愣神了。” “不会了,我保证。” 刚刚的神采一瞬间就消弭了,又换上了戚戚的眼神。 跟医生咨询了病房,说好等到明早病情没什么变化就可以搬之后,季朵先是回了自己的家,收拾了几身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又回了维今的家继续收拾。工作间还开着一盏小灯,她走到桌前收拾了自己的稿纸,扭头看到那块用玻璃罩子扣住的表,心猛地一沉。 完了,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维今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去不了巴塞尔了。 一年多的努力,却毁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刻。恐怕维今早就意识到这点了吧,但他却没有提起半点。 怕她自责吗?她不该自责吗?如果受伤的是她就好了,至少维今还可以去参加钟表展,申请A.H.C.I候选人。 膝窝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季朵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抱头,恨不得将脸埋在桌子上,眼睛又开始发胀。可她不想哭了,哭根本无济于事,她什么资格为此而哭呢。 这一夜太过激烈的体力与情绪的透支带来的副作用,终于在她的自我厌恶下被诱发了,脑袋突然一跳一跳地疼,季朵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居然一阵晕眩。 不想被维今看出她有异样,季朵吃了止疼药,坐在那里缓了半个多小时。刚要回医院,手机突然响了,她心惊肉跳,生怕是医院出了事,接起来却被告知是警察:“抓到肇事者了。” 虽然季朵坚持要见陆海洋,但警察办案有他们的程序,只能在审讯清楚后再说。季朵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听到警察抓到陆海洋了,她并不觉得解气,却有些欣慰。如果是她没发现陆海洋已经偏激至此,那么她希望能有人在陆海洋做出更多错事前拦住他。 走之前季朵在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店主身体抱恙,要休息一段日子,急事电联。 Chapter 11 Eleven o'clock 回到医院,病房内很安静,季朵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到维今的点滴换了一种,而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头上的绷带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心的那点纹路都重了几分。季朵很喜欢看着他的脸,尤其是在清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