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无声浸出的神色被尽数遮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在虞听晚狐疑看过来时,不知怎的,说了句: “宁舒有没有想过,若是东宫娶了太子妃,皇兄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护着你了。” 虞听晚沉默下来。 殿内的气氛变得怪异。 只是下一秒,虞听晚的声音就响起: “万事都没有皇兄的婚事重要。” 谢临珩眸色凝了一瞬。 眼底漆黑晦暗,薄薄的一层平静之下,深处早已如浪潮翻滚。 他屈指点了点桌面。 以一种很突兀的方式,将话题一转—— “前两天母后也提及了宁舒的婚事。”他抬起头,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皇妹有择婿的打算吗?” 虞听晚:“暂时没有。” 暂时? 哪怕虞听晚对谢临珩的了解不多,这会儿也渐渐察觉出来气氛越来越冷。 正想找借口离开。 恰在这时,殿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带着两分抱怨的声音: “……你们主子今天在干什么?” “他怎么没去勤政殿?白白让我在那里等了一两个tຊ时辰!” 话音刚落,沈知樾的身影踏进大殿。 看清当下这一幕,尤其桌案上那些大咧咧摆着的画像,沈知樾挑了挑眉,转着心爱的玉萧上前,停在那些画像前,煞有其事地看了好几眼。 “哟,这么热闹?” 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地问:“东宫要有太子妃了?” 墨九和墨十装死,一声不吭。 谢临珩不搭腔。 虞听晚没多待,借口天色不早,离开了东宫。 在她走后,谢临珩余光睨着那些画像。 眉眼中的冷肆和厌色不再压抑。 “扔出去。”声音冷如刀刃,“一张不留。” 墨九迅速上前。 将那些世家贵女遣人精心画的画像,像卷垃圾一样,三两下卷成一捆,快速丢出了东宫。 沈知樾侧着身,慢悠悠看着墨九的动作。 再回头时,他轻轻笑着,撩起衣袍随意往旁边一坐,一语道破: “你又何必动怒?” “真不喜欢,让人扔出去不就得了,你和宁舒置什么气?” 墨九和墨十火速离开了战场。 生怕自家主子这股无名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侧殿中,只剩下谢临珩和沈知樾。 见他重新执笔,接着回信。 沈知樾勾着玉萧,慢悠悠在指尖打了个旋。 好一会儿,才以一种困惑又纠结的语气说: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谢临珩没抬头。 只掀了掀眼皮。 示意他问。 沈知樾手肘搭在案边,往前倾了倾身。 紧盯着谢临珩的反应,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好几天的问题: “三年前,宫变那日,你不惜以身涉险杀进被北境占据的皇城,究竟是为了不让东凌国落入流寇之手,还是为了——” 他点了下桌面,一字一顿:“虞听晚?” 这三个字脱口的那一瞬间,沈知樾注意到,谢临珩笔锋蓦地一顿。 那一刹那间,他知道,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胸腔震惊诧异之下,眼前不自觉浮现三年前宫变的那一幕。 自幼和谢临珩一起长大,同龄人中,沈知樾是最了解他的。 谢临珩因为常年跟在谢绥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在很小的时候就惊现了排兵布阵的绝佳天赋。 虽然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但他不骄不躁,性子沉稳冷静,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这些年,唯一的一次例外。 就是三年前那回。 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清楚,那个时候以薄弱的力量杀入皇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一向冷静而运筹帷幄的谢临珩,偏偏顶住所有人的反对,那么做了。 这三年,每次回想起那一日, 沈知樾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谢临珩是着急击退北境、不让东凌国落入流寇手中,才做出那种不理智的命令。 直到几天前,他察觉到谢临珩对虞听晚的心思后,才渐渐转变了想法。 或许是从一开始,他就理解错了。 也许从一开始,谢临珩拼死护下皇城,为的就不是东陵国,而是……宁舒公主。 短暂的沉默后。 谢临珩平静的声音将沈知樾的思绪拽回: “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沈知樾抽了口凉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用客观的语气,对他点出了现实: “可现在的你们,在外是兄妹的名义。” 谢临珩将写完的信铺在桌上,等着墨渍干透。 “兄妹?” 他看向沈知樾。 “她姓虞,我姓谢,且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兄妹。” 沈知樾眉头皱起,反问: “你们确实是没有血缘,但你要如何去堵幽幽之口?” 谢临珩根本就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要娶谁,何时需要向天下人交代? 何时需要天下人同意? “皇权之下,皇命就是天,又有谁敢置喙。” 沈知樾心头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相信,这种话会是谢临珩说出来的。 占有和掌控,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 现在的谢临珩,已经不屑去遮掩。 沈知樾眸色逐渐凝重。 数秒后,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 “就算不管天下人,那宁舒呢?” “临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宁舒不愿意留在宫里呢?” “如果她想要自由,想离开这里,你准备如何?” 谢临珩当年是对虞听晚有救命之恩, 但新皇登基的那一刻开始,当今陛下就将她的亲生母亲强行囚禁在了霁芳宫。 谢临珩对虞听晚的救命之恩,在他的父皇将她母妃囚禁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味。 甚至话再说得重一点,谁能保证,如今的宁舒公主,对这座早已易主的皇城没有怨恨? 就算谢临珩想娶虞听晚为太子妃,虞听晚可未必愿意。 第11章 不久后,他疯得比谢绥还彻底 沈知樾这几句话说完, 殿中顿时静下来。 良久,他才听到谢临珩的回答。 语气虽淡,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强制意味。 “结局是注定的。” “我不会放她离开皇宫。” 换言之,就算虞听晚不愿意,她也走不了,逃不了。 泠妃娘娘如今的境遇,便是虞听晚即将到来的明天。 听出这层意思,沈知樾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最后试图劝说: “感情之事,终究是要讲求两情相悦,强求得来的,未必能顺遂如意。” 说着,他还不忘拿出眼前的现实例子: “不说别的,你就看陛下和泠妃娘娘,我们都知道,泠妃娘娘的心不在陛下这里,她满心都是故去的建成帝。” “就算陛下强行将人困在宫里,可留下了人,却没能留下心。” “三年过去,陛下和泠妃娘娘之间,仍旧还像当初那样冷眼相待,看不到分毫转圜的余地。” “临珩,你和宁舒,不要步陛下和泠妃娘娘的后尘。” 谢临珩眼睫下压眼尾,将所有情绪尽数收敛起。 他没答这话,将信折起来装进信封,掀唇问: “不是说有要事?” 沈知樾忍不住叹气。 原因无他,被这两人愁的。 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深厚的情谊,沈知樾是真的不想看着谢临珩成为下一个陛下。 因此他一心想着劝消谢临珩对虞听晚的执念,生怕好兄弟将来和现在的谢绥一样,爱而不得,痛苦一生。 只是沈知樾还不知道,在他眼里,事事运筹帷幄、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克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