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拦不住他,只能哭着让人安排马车,扶着秦观南,带着订婚契前往薛府。 一路上,秦观南捏紧了庚帖,眼底的开心都止不住,不断催促马夫。 “快,再快些!” 京城薛府,只有薛蘅独住,薛家其余人等都在青州戍边。 秦观南踉跄着进门,一眼就看见薛蘅坐在厅堂上座,神色凝重,周身泛着冷寒的肃杀之气。 他似是明白秦观南来意,撇下唇角嘲讽。 “婚期将至,小侯爷此时退婚,教我小妹今后如何做人?” “京城中对我小妹的流言蜚语,耻笑讥讽,你当真全然不知吗?” 秦观南垂眸,默然不语。 他全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做。 又或者,这流言本就是他所希望的。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顺利退婚,去娶他心爱之人! 薛蘅一拍桌案,愤然起身:“秦观南,我小妹究竟有哪点不好,惹得你非退婚不可?” 正厅内,侍从噤若寒蝉。 唯有秦观南淡然自若:“薛小姐并无过错。” “是我对薛小姐无意,是观南生性妄为,不喜规束,婚姻之事,实在不愿将就。” “好一个不愿将就,那你我两家的缘分,到此也算终了。” 薛蘅向来疼爱自己唯一的妹妹,当即拿出秦观南的庚帖,扔在他脚下。 “订婚契与庚帖,还你了,你与薛含莺,自此两清。” “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秦观南虽被羞辱,脸上却不见一丝愤怒,唯有喜色。 他拦住昆吾,亲自躬身捡起地上的庚帖,而后又从袖中拿出订婚契与薛含莺的庚帖。 “这是订婚契与薛小姐的庚帖,还请薛将军收回。” 薛蘅长眉一挑讥讽笑了笑,望向侧面的屏风:“应念,这既是你的东西,便由你亲自收回吧。” 秦观南抬眸,惊诧偏头望向屏风。 下一瞬,薛含莺从容地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她娥眉轻扫,玉簪挽髻,行走间衣袂飘然,与往日模样截然不同。 秦观南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握住。 “霜月?你怎么在这……”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但是却不敢去认。 然而,在他痛苦难看的脸色中,薛含莺收回自己庚帖,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小侯爷怕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霜月。” “只有我,薛含莺。” 第8章 秦观南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尽,说不出一句话。 薛含莺无视他苍白的脸色,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还请小侯爷,将庚帖归还与我。” 秦观南慌忙收回庚帖,摇摇头:“霜月,不,薛含莺,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你自己将我错认成丫鬟的,我不过将错就错。” 薛含莺面无波澜,又说了一遍:“请小侯爷将庚帖还我。” 秦观南像是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也想起初见那日,是他随手一指,不仅将她认作丫鬟,还直言非她不娶。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费尽心思要退婚的薛含莺,竟然就是他如今最想娶的霜月。 这些时日以来,他真正爱上的人,也一直是薛含莺。 可是现在,这桩婚事却被他亲自退了。 秦观南的眼眶霎时红了,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苍白如纸。 他紧紧攥住那张庚帖往身后藏:“我不要,薛含莺,我不退婚!” 薛蘅望着他的目光寒凉,沉声道:“这婚事你说退就退,如今却又出尔反尔。”1 “秦观南,即便你贵为明昭侯府的小侯爷,也不该如此作践我妹妹!” 秦观南一震,眼神逐渐绝望,几乎要稳不住身形。 薛含莺冷冷看着他:“秦观南,这婚是你自己执意要退的,如今求仁得仁,终于摆脱了我,你不是该高兴吗?” 秦观南抬眸望着她,双眼通红,神情痛苦。 “我……”他薄唇张合几次,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观南,你说你对我并无情分,我给你写的信笺,送过的物件,你都不曾回应,甚至瞧都不曾瞧过一眼。” “可你不知道,那些被你无视的信件,是我写废了多少张纸,斟酌过多长时间才写出来的。” “我生怕自己有一个字不妥当,却没想到在你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你说你不喜规束,也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那为何从前不提解除婚约,难道我一定会缠着你吗?” 薛含莺一字一句说着,似是要将连日来的委屈隐忍一并吐出,最后伸手从秦观南手中夺过庚帖,淡淡开口。 “小侯爷,你我从此两清。” 秦观南的手僵在原地,仿佛薛含莺抽走的不是庚帖,而是他的心。 他神色惨然,整个人好似瞬间憔悴了下去,终于意识到,他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可薛含莺转身退回到薛蘅身边,没有再看他一眼。 “送客吧。” 秦观南被拦出将军府后,薛含莺看着手中的订婚契和庚帖,仍有些恍惚。 薛蘅看她一眼,以为她还在神伤:“若早知他并非可以托付之人,当年就算违背约定,想必爹也绝不会给你定下这门亲事。” “我如今瞧着,你都消瘦了不少。” 薛含莺忍了又忍,才没落下泪来。 薛蘅一边宽慰她,一边恨声道:“我的小妹,论相貌、论才情,不输京城任何一个名门闺秀,他秦观南执意退婚,是他有眼无珠!” 薛含莺笑着擦了擦眼角:“就是。” “不是秦观南退了我的婚,是我薛含莺,不要他了。” 世间对女子苛刻,她偏要从这泥沼中再挣扎出一片天地。 第9章 薛含莺本打算过两日便回青州。 她此次上京,本就是为和秦观南退婚而来,如今事了,她也该回去了。 薛蘅却笑着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不急。” “父亲前些时日领命回京述职,圣人特许他今年可以留在京中过完年节再去戍边。” 薛含莺蓦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薛父常年戍守边关,轻易不会回京。 薛蘅笑了笑,解释道:“知道你为了和秦观南退婚,爹可是紧赶着要回京城,生怕你会受了委屈。” “等过完年节,你再回青州也不迟。” 薛含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远在青州的祖母:“哥,那祖母……” 薛蘅放下茶杯,道:“知道你心系祖母,几日前我便已经派人前去青州了,今年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一次团圆年。” “好。” 被秦观南退婚她没哭,被流言蜚语中伤她也没哭,可一听到兄长的宽慰,眼眶里的泪便再也兜不住了。 她能在世人冷眼中存活,很大一部分勇气和底气,都来自这世上最疼爱她的家人。 她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在盛传。 小侯爷秦观南为娶一个丫鬟,亲自去薛家退了婚事。1 可婚约退了,那个丫鬟却不见了踪影,小侯爷自此一病不起。 京城中人皆道小侯爷对那丫鬟用情至深。 薛含莺只笑笑,不说话。 三日后,将军府院中。 薛含莺刚和兄长薛蘅比试过一轮。 枪风所过之处,梅花飘落满院。 薛蘅收了银枪,凌厉英气的眉眼弯弯:“倒是不敢小瞧了你。” 薛含莺挽了个剑花,将剑归鞘:“哥,你让我三招,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几日,京城关于她的谣言四起,有好有坏,她都无心去听,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 薛蘅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拉着她比试,美其名曰看看她有没有拉下功夫。 其实她都明白,薛蘅也不过是想让她有事可忙,怕她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薛蘅放下银枪,在院中石桌边坐下,倒了杯茶,长眉微挑:“常人在我手下尚且都过不了三招。” 薛含莺也坐了下来,兀自给自己倒杯茶,仰天叹道:“只可惜你送给我的那把梅花湛金枪不在京城在青州,不然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输给你。” 薛蘅笑了:“那是武器的问题吗?” “当然。”薛含莺闭着眼,不置可否。 等两人回到前厅时,便见薛父一脸沉凝地坐在主座上。 可桌案上,却摆了两杯茶。 厅内摆满了一排排的箱子,满堂华光。 薛蘅问:“爹,这是谁来过了?” “明昭侯,今日亲自登门拜访。” 薛含莺顿时了然,约莫是与秦观南有关的。 “都说什么了?” 薛父沉声道:“他说秦观南自那日回到侯府就病倒了,什么也不肯吃,只念叨着你的名字,什么大夫都看不好。” “还说什么本是不好再多叨扰,但秦观南是他唯一的儿子。” “你还是我唯一的女儿呢!” 他说至气头上,手中茶杯猛一拍在桌案上。 薛含莺指着厅内那一排排华光满室箱子,震惊道:“那这是……” 薛父扫了一眼,道:“他们秦家送来的赔礼。” “只求你能和秦观南在碎玉轩相见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