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沉香榭终于安静了下来。
温崇楼让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查了一番——当然,江明珠也并不很相信温崇楼的人,她当着老公爷与老夫人的面,平静坦荡的提出要求。 让她从长公主府要过来的两个婆子与温崇楼的人一道搜查沉香榭。 这个要求一出来,温崇楼就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但他什么都没说,同意了她的要求。 国公府和长公主府这两拨人,几乎将沉香榭搜了个底朝天,同时也审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证明了里面每个人的清白无辜——每个人都能说出这一天自已在国公府的活动轨迹,没有任何人与撞死的那个丫鬟有过接触。 “如此,也算还了我一个清白。”江明珠跟着熬了一宿,听了人来回话后,她才难掩疲惫的站起身来,对着老夫人与国公爷福了一礼,“时辰不早,那我便先回去歇着了。” 又温声体贴道:“母亲身体不好,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养好了身体,人生方能万事如意。” 说罢,等微雨黛青为她系好披风,戴好了兜帽,便往沉香榭去了。 此时大雨早已停歇,出得门来,天空已经悄然泛白,大雨后的府邸万物静息,透明干净。 她在檐下站了站,瞧着远处天际那微弱的一点启明星光,静静的勾了勾唇角。 …… 眼见着人走远了,老公爷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地,他竟有些心虚。 此时抹了抹鼻子,看向神容憔悴的老妻,“咱们也先回房去休息,那个……楼哥儿媳妇说的没错,得有个好身体,才能万事如意嘛。走走走,其他事儿,交给楼哥儿吧。” 一边说,一边对温崇楼使眼色,自已的媳妇儿,当然要自已去哄。 虽然全程吧,看起来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但谁被冤枉了能不生气呢? 老国公觉得自已是做不到不气不怒的,以已度人嘛,老国公觉得自已的修养还是很好很够的。 老夫人被老公爷亲手扶起来,这般静坐了一晚,她本就不大好的精神,此时看起来更不好了。 站起来时,不可避免的晃了晃。 温崇楼忙上前扶住了,低声道:“先让府医过来给您请个平安脉。” 原本老夫人是不必陪着熬这一宿的,但江明珠没走,老夫人也不好走,硬生生陪坐了一晚。 她抬了抬眼,“都说你媳妇身子不好,我瞧着似也没有那么差。” 两个身体不好的人一块儿静坐,她连站起身都费劲,但刚才看江明珠走出去时,连步伐都没乱一步,甚至没让人搀扶着。 温崇楼随口回道:“是,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有好好吃饭,也不再整宿整宿不睡觉,想是养好了些。” 以前安乐郡主身体每况愈下,除了忧思过度,也跟她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有很大关系。 老夫人沉吟:“果真与从前不一样了。且看她今日的反应与应对,无一不妥帖周全,比你大嫂也不差什么。” 温崇楼想了想,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跟她提,倘若她愿意,再慢慢接手也不迟。” 顿了顿,他才又道:“只大嫂那里,会不会有微词?” 老公爷倒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粗声说:“这中馈本就该你媳妇管着,你大嫂最是明事理,她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老夫人也很赞同老公爷的话,“这次你大嫂中毒,可是遭了大罪,我听府医说,此番亏损太过,短时间里是补不回来的。眼看着就是阿蛮的满月宴,你大嫂怕是无法主持,你也问问你媳妇的想法。” 温崇楼皱眉:“时间太赶了,且这事一直是大嫂在操持,她未必能行。” 老夫人却坚持,“你且问问,实在不行,也只有我这把老骨头出马了。只是怕待客不周,令这满月宴不够圆满,委屈了我们阿蛮。” 老公爷顿时心疼了,“你这身体哪能经得住操劳?且昨晚熬到今日,没个十天半月的,你也养不回来。不行,不能让你太过劳累。” 老夫人瞥他一眼,“不然让二房跟三房来办?” 老公爷一噎,随即很是心虚的看了老夫人一眼,不敢说话了——长子丧礼那件事,他与老妻悲痛万分,邹氏也大受打击卧病在床,二房两口子又歪缠的厉害,保证会把葬礼办好,于是,他同意让二房杨氏操办。 结果,全京都城都知道了他们家的笑话。 “这件事便先这样。”老夫人做了决定,又对温崇楼道,“你大嫂的事情,你还是要继续追查,一日不将下毒之人揪出来,咱们府里便一日不得安生!你大嫂为了咱们国公府劳心劳力这么些年,若此番让她白受了这苦,咱们一家人都对不住她!” 温崇楼应了,亲自送父母回了明德堂。 …… 江明珠回到沉香榭,吩咐微雨等人招待好长公主府借来的婆子们,不许怠慢了她们后,便倒头就睡了。 醒来时已是申时,西斜太阳光将窗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光晕,柔和而遥远,仿佛一个模糊的影子,触手即碎。 江明珠隔着锦帐看了两眼,才终于彻底醒过神来。 她甫一坐起身,微雨便忙过来伺候。 江明珠示意般看了窗边的温星月一眼。 微雨便小声道:“来了好一会了,也没让奴婢叫醒您,一直在那里发呆。” 温星月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着江明珠。 江明珠穿戴好了,才看向她:“去看过大嫂了?” 昨晚她全身湿透,被送回自已院子里更换衣物后,在她乳娘的劝说下,没有再去听雨轩添乱。依着她与邹氏的感情,肯定要先去听雨轩看望邹氏的。 果然,温星月神色怏怏的开口,“看过了,大嫂身体虚的不行,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累的直喘气。我不好打扰大嫂休息,又没别的地方去,就来你这里呆着了。” 江明珠挑眉,正要说话,就见温星月跟下定了天大的决心般,对着她弯腰、低头,深深地行了个鞠躬礼。 “先前是我误解了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跟你大吵大闹,我错了,请二嫂原谅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