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丹君回府后,特地先往前面的演武场绕了一圈。
这个时间,她弟弟要是在府里,应该是在习武。 算算日子,今日公西将军也会来。 到了演武场,果真见两人手握红缨枪对练。 纪丹君驻足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公西玉泉猛地发力,一枪挑飞纪永川手中的枪,两人的对练告一段落。 纪永川有些懵。 刚才公西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他俩打得有来有往,自己分明还能再来几十个回合才对。 怎么突然就挑飞自己的枪? 见公西玉泉皱眉思索,自诩是兄弟的纪永川自然要问上一问。 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是陛下亲封的辅国公,应当没什么事解决不了。 就算自己不行,这不是还有个厉害的姐姐在嘛。 遇事不决,喊一声好姐姐。 “公西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公西玉泉缓缓摇头。 “方才我看小姐经过,脸上的伤痕淡了不少。应当是县主送了她新出的遮瑕水粉。” “不知小姐喜不喜欢用,要是喜欢,那我就让我娘去一趟花容堂,多买些回来。到时候还要麻烦永川你替我代为转赠。” 纪永川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 裴姐姐说得还真没错。 这个傻大个竟然真的一直在觊觎他姐姐! 说好一起做兄弟,你竟然想当我姐夫! 还借教他习武的名头,三天两头来辅国公府。 怕是教习为假,见他姐姐为真。 不!要!脸! 不过和濮阳伯府那个混蛋比起来,公西大哥勉强算是不错的对象。 他父亲战死后,一直都是公西伯父暂领纪家军。 这几年自己大了,公西伯父也没贪恋,已经开始逐渐交给自己了。 公西家是辅国公府的铁杆,父亲又对公西伯父有救命之恩,怎么看都算是靠谱。 起码姐姐嫁过去后,不会吃亏。 纪永川努力说服自己,但还是越想越气。 他刚会走路,母亲就离开辅国公府远嫁,是姐姐一手带大的自己。 辅国公府的长辈都去得早,只有他姐姐站出来理事,担了一身的骂名。 为了他,连婚事都耽搁了,说是没定下辅国公夫人前,绝不会出嫁。 也幸好姐姐拖着婚事,不然真嫁进濮阳伯府,想走就难了。 纪永川捡起自己的枪,拄着枪在台阶上坐下,阴阳怪气地和公西玉泉说话。 “公西大哥好像对我姐姐十分在意啊。” 公西玉泉被太阳晒红的脸,又添了几分红晕。 “小姐龙章凤姿,自然耀眼于人前。我爹常说,小姐有老辅国公当年的风华绝代。” 纪永川冷哼一声。 对,他爹风华绝代,他姐姐龙章凤姿,合着他就什么都不是呗。 “你以前还说,我姐姐长得丑,嫁不了好人家呢。” 公西玉泉的脸都吓白了,赶紧认错。 “当时我年幼不懂事,不知小姐脸上伤痕的由来。人云亦云,听了旁人错漏之言。早就知错了。” 怕纪永川还不高兴,赶紧又道:“上回我爹让我教你老辅国公创下的枪法,我见永川你火候也差不多了,下回教你。” 听到终于能学父亲的枪法,纪永川别提多高兴了。 但矜持还是要矜持一下的。 “现在就能学了吗?会不会太早了点?不如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公西玉泉见他跃跃欲试,也不好否了,当即一招一式仔细地教起来。 磨磨蹭蹭地就到了晚膳时分,公西玉泉有些激动。 一般来说,自己都会被留饭的。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例外。 纪丹君离开演武场后,去了供奉父亲牌位的祠堂内,亲自上了三炷香。 每次外出或是回府,她都会亲自过来上香,犹如父亲还在世一样,做子女的出必告,反必面。 “爹,女儿回来了。” “女儿同濮阳伯府的婚事作罢,不知爹会不会不高兴。女儿先和爹道个歉。” “但能和濮阳伯府退婚,女儿真的很高兴。” “今日路过演武场,女儿见弟弟的枪法有了些水准。多亏公西将军这些年来对纪家的照拂,女儿会将公西家的恩情铭记在心的。” 她对着辅国公的牌位说了很久的话,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末了,她悠悠叹道:“女儿此生兴许都不会出嫁了,只盼着爹在天之灵,能保佑永川娶到一位好夫人。” “届时女儿若是没嫁,会搬到京郊爹替女儿置办的庄子上。这样也不会讨弟妹不快。” 说完了话,她跪在蒲团上,望着飘着袅袅香烟的牌位许久。 “女儿今日先行告退,爹若是想女儿了,只管托梦。” 回到自己院中,纪丹君又翻出两双鞋垫,一双青色的绣了麒麟,另一双大一点选了绯色,绣的是飞鹰和走豹。 纪丹君用手比划着绯色的鞋垫,丈量着尺寸。 她是目测,也不知准不准。 要不……下回还是问下弟弟吧。 纪丹君拿着两双鞋垫,犹豫了很久,直到嬷嬷过来问晚膳的菜色,才下定决心,将两双鞋垫都拿在手上。 “今日多加两个菜,公西将军要一同用饭的。” 公西玉泉其实不太喜欢在辅国公府吃饭,太安静了。 纪丹君严格按照食不言的规矩,教导着纪永川。 姐弟俩都不说话,他作为客人也不好提话茬。 这跟公西家吃饭时候的热闹浑然不同。 是以公西玉泉每次在辅国公府吃饭,都有点像是上刑,浑身上下跟蚂蚁爬似的。 但心里却是开心的。 只有这时候,自己是离小姐最近的,近到能看清她今日的气色好不好,有没有烦忧之事牵挂心上。 吃饭的只有三个同辈,府内没有长辈在,都不用避讳,可以同桌一起吃。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公西玉泉还在想自己用什么理由留久一点,就见纪丹君拿出两双鞋垫。 递给自己一双。 纪丹君对弟弟笑道:“你近来习武颇有成效,这是给你的奖励。” 纪永川乐呵呵的,声音又响又脆。 “谢谢姐姐!” 纪丹君笑容更盛了些,“再接再厉。” 又将另一双递给公西玉泉。 “公西将军指点永川辛苦,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公西玉泉不知道暗戳戳擦了多少遍手,才敢从纪丹君手上接过那双鞋垫。 “小姐……小姐做的很好看,料子摸起来软乎,绣活儿也做得好,穿上一定很舒服。多、多谢小姐。” 纪永川眼睛都快红了。 以前姐姐只给他一个人的! 又恶狠狠地瞪了眼话都说不利索的公西玉泉。 就你话多! 显得只说了一句谢谢的自己分外冷漠无情。 无!耻! 得了礼物,公西玉泉足够心满意足,也不想着继续在辅国公府耗着了。 他急着回家去试试。 到家关上房门,小心地把鞋垫放进新鞋里,穿上走了几步。 鞋垫小了一圈,穿起来并不舒服,但公西玉泉心里像比试得了第一似的开心。 没走几步,他就把鞋脱下,取出里面的鞋垫收进樟木箱。 箱子里林林总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什,无一例外,都是纪丹君送的。 如今又多了一双鞋垫。 公西玉泉兴奋地把自己摔到床上,双手交叉放到脑后枕着,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傻笑了半天,才蒙着被子睡着。 同一时间,纪丹君刚看完父亲留下的书,取了书签夹到看到的那一页。 合上后,她忍不住蹙眉想着,也不知道那双鞋垫究竟合不合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