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当家,该出发了。” 裴令仪朝船长点头,心中萧瑟,不由回头看了眼后方,似乎还能听见侯府送聘的乐声。 她苍凉一笑。 “沈玹,今日你大婚,我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句祝福。” “祝你如愿以偿娶到心爱之人,与她长相厮守。” 这道声音实在太轻,轻得仿佛从没存在过。 帆起,船落。 不久时,繁华的码头上,再不见那抹亭亭的人影。 …… 侯府大婚当日,刮起了徽城十年以来最大的台风。 婚礼开宴一个时辰后,才有人陆陆续续冒着风雨赶来。 宁姝透过盖头看着格外萧瑟的现场,想到裴令仪当年大婚时的热闹场景,简直咬牙切齿。 沈玹也一脸冷意,只不过他是因为没在人群中看见裴令仪的身影。 甚至于侧身问小厮:“裴令仪呢?” 小厮一惊,支支吾吾。 此时,门外却骤然响起一声锣鸣,竟是徽城府台前来道喜。 沈玹一见他,便皱起眉头。 这人与他是政敌,平素针锋相对的事没少做。 可现下却见他走至身前,笑着说道:“今儿下官有三件喜事要来恭贺侯爷。” “一是恭喜侯爷大婚,祝您和这位新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沈玹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冷冷看他道:“二喜呢?” 府台却是笑得更开心:“二喜嘛,便是要告诉侯爷,我们终于抓到了奸污新夫人的那伙歹人。” 沈玹一惊:“罪魁祸首不是裴令仪?” 府台瞥了眼早已僵住的宁姝,嘻嘻一笑:“这事我也觉得有趣。” “没想到这般自食恶果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府台说着,大手一挥,他身后捕头当场上前掀开宁姝盖头,一把将她擒住! 沈玹一愣,便听府台道。 “这女子买通了流氓地痞,意图谋害裴府大当家。意外的是,她本想亲眼目睹这一切,却被流氓地痞认成裴大当家,拖去巷子污了。” 沈玹如同当头一棒,耳边嗡嗡作响。 宁姝惶恐地看向沈玹,不住哀求道:“夫君!救我!我没有做这种事!这肯定是姐姐买通了他们冤枉我!” 沈玹脸色难看,顶着府台看戏般的眼神,转身看向小厮,咬牙切齿问道:“裴令仪究竟在哪?把她叫来对峙!” 此时,风刮得更急了,雨中甚至能闻到海水的咸湿味。 小厮脸色苍白,终究‘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夫人前几日就出海了。” 沈玹一震,脸色大变。 这样恐怖的天气,裴令仪出海了? 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府台嗤笑一声,不紧不慢道:“侯爷,这就是今天我要和您道的第三喜。” “恭喜!您一直厌恶的夫人,在海上遭了风暴,整艘船都翻了!” “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第10章 沈玹一顿。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感觉都随着这句话消失了。 好半晌,他才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 前几日裴令仪不还在徽城吗? 因为裴家的事,他们大吵了一架。 沈玹太了解她了。 裴令仪此刻应该在赌气,甚至还会写封和离信,然后跑个地方躲起来了。 怎么会突然跑到海上去? 是因为他要封闭航线吗?所以她就要去冒险? 沈玹还恍惚着,便听身边小厮声音颤抖了起来,像是压抑着哽咽说道:“裴大当家说了,不许我们将她出海的事情告诉您。谁也不会想到,会爆发这么严重的台风。” “她想去晶岛,这是一早就定好的目的地,只是一直没机会去……” 沈玹只觉得耳边仿佛出现了一阵阵尖锐的耳鸣,将所有的话都全部过滤,只剩下了两个字——“晶岛”。 他记得这个地方。 那是他们在同个私塾读书的时候,他和裴令仪最相恋、最爱彼此的时候。 裴令仪就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画的天狗说:“这一点都不像。” 他笑着问她:“你见过天狗吗?” 裴令仪说:“我没有啊,但是我知道,你也没见过,所以,才画不出真正的天狗。” 她那时,笑得格外绚烂。 面对这个笑,沈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9 他吻了她,对她说:“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去晶岛看天狗吧。” 裴令仪惊喜开心的模样,他现在还记得。 可当他知晓自己是裴令仪的替身之后,便再无法面对她。 裴令仪一次次地向他提及此事,他却只能一次次地拒绝。 仿佛只要将她不断地往外推去,就能将那份痛苦死死压在心里。 自欺欺人的从来都是他。 日子久了之后,这个看天狗的梦,他就忘了。 甚至忘记了他曾有多爱她。 可裴令仪却还记得。 她去了,然后,坠亡在了这个梦里。 沈玹一瞬间觉得眼前有些花,身体骤然冷了下去。 他听着小厮的抽泣声,仿佛也像是坠入了一场梦里。 就像心脏被人迎面痛击一拳,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他捂住胸口,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 …… 外边雨潺潺,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沈玹恍惚着,早已不知道是怎么到码头的了。 直到踏进码头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猛地拽住了他的领子,随后举起拳,重重往他脸上砸来。 沈玹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他感受着脸上骤然传来的痛意,恍惚回过神来,才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傅玉呈双手攥紧他的领子,凶狠的、像是失去一切的猎豹,不断嘶吼着。 “都是因为你!是你逼死了她!你怎么还有脸来看她!” 沈玹怔怔地说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裴令仪去了海上…… 不然,他一定会拦下她的。 傅玉呈双拳紧握,还要再往他脸上招呼,却被捕头拉开了。 几个人将他制在原地。 一个船员拿过一个黑匣子:“这是裴大当家临行前留下的。” 两人皆是一愣。 沈玹的灵魂仿佛终于归体。 他缓缓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四个字、 ——“你自由了。” 沈玹呼吸一窒。 猛地想起了那天裴令仪问他,和她成婚是不是很痛苦。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说:“很痛苦,每分每秒,都如同地狱。” 沈玹捂住脸,只觉心如刀绞。 第11章 一切的结束从来都不是没有由来。 当失望积满后,就该分开了。 裴令仪在这段感情中,从来都是卑微的那一个。 所有的自尊在沈玹这里,都一一被击破,退让,妥协成了常态。 沈玹有时候都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宁姝说她不爱,她只是将他当成替身。 可沈玹伤她千百次,侮辱她千百次,她都可以忍受。 到底是多傻的傻子,才会一直这样不断付出,不求回报? 沈玹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去猜,也不敢去想。 他无数次决然、自信、没有后顾之忧的留给裴令仪背影。 这是他真正第一次尝到,被裴令仪丢下的滋味。 从看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眼开始,各种决绝的记忆就不停的涌现上来。 那些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害和冰冷话语,就跟刻进了他骨头里一样,每翻出来一次,都是骨头模糊、鲜血淋淋。 他终于体会到了这种钻心剜骨的痛…… 沈玹缓缓转过头,看向码头负责人:“人呢?打捞到了吗?说不定,还活着。” 或许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负责人实在不忍道:“侯爷,我们会尽力……”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继续不下去了。 谁都知道,遭遇船难,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 谁都有侥幸心理,说不定能成为奇迹般的生存者。6 可谁都知道,这种几率,太小太小。 沈玹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一旁的傅玉呈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身旁的捕头依旧提防着他。 他却只是看着沈玹,平静地说道:“你配不上她。” 沈玹冷笑一声:“难道你就配得上?” “我是配不上,至少我不会让她难过。”傅玉呈咬牙,“我早 |